「我說我的好小姐、好公主喲!這二十餘日來,你三不五時的下轎溜躂、遊玩,已耽誤了好些個時日,要是再這麼耽擱下去,我怕……會誤了好日子的。」
「唉!去去去,你沒瞧見公主不舒服嗎?你到一旁去,別來煩人了。」小呆立刻起身趕人。在外人前,小呆都稱衛書嫻公主。
媒婆氣沖沖的怒視小呆,最後仍只得無奈的離去,到喜轎前候著。
喜轎一停下,果然一如往常地,尹闕躍下馬背往後頭走來。小呆一見心喜,她想:這可好了,尹大人一來,公主便又可開心了。
可是,尹闕行至一半,卻被剛下轎的官恬恬絆住,兩人有說有笑的。
小呆回頭一望,衛書嫻果然看見了。只見她倔傲的眸子泛著水光,眼見又要傷心了。
小呆心生一計,扯開喉嚨慌張的嚷道:「公主,你的臉色真難看,要不要緊?」
此計果然奏效,尹闕立刻奔來衛書嫻的身邊,直瞅著心上人蒼白的麗容。
「怎麼了?是不是一路上天氣太悶了,你在轎內熱得受不了?」
衛書嫻內心激動不已,不知如何回答?答「是」不成,答「不是」也不成。
伊人無言嬌弱的模樣扯動鐵漢的柔情,心中不設防的柔情立刻釋出,尹闕縱容自己探手撫上她那憔悴的容顏,不捨的問道:「到底怎麼了?」
有你的關心就夠了!
衛書嫻搖搖頭不語,輕輕握住他的手掌貼偎著自己的臉龐,享受這一份偷來的暖意。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她在心底輕輕的吶喊著。方才心中翻騰的痛苦,只待他一靠近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一輩子,她是無法失去他了。
呵!光看著兩人濃情蜜意的模樣便覺得幸福倍增,兩人合該是一對,任誰也拆不開的。但為了安全起見,也替小姐著想,小呆決定趁著今夜找尹闕談一談。
「你想說什麼?」
原本見衛書嫻傷心模樣而決意在房外守候一夜的尹闕,此刻卻讓小呆叫到客棧的後院來,不禁有些不悅。
小呆立刻跪下,「尹大人,奴婢明白自己僭越了,但為了小姐好,希望大人為奴婢解惑。」
小呆的忠心讓尹闕緩了臉色。「起來說話。」
「謝大人。」
「到底有什麼事?」
「奴婢冒犯了。」小呆深吸口氣道:「不知大人對她有何看法?」
她?「誰?」尹闕一頭霧水。
「官恬恬。小姐救的那一位女奴。」
「為何如此問?」
「這……」小呆硬著頭皮說:「因為,大人對於屬下通常都是不假辭色,而對於這位女奴,卻異常的客氣,實在是太奇怪了。」
「原來你們以為……唉!」他會對官恬恬有好感?尹闕實在有些氣惱。
「正因為如此,小姐為此傷心不已,奴婢才斗膽想問明大人的心意。」
「你們誤會了。」
「那……為何?」
尹闕只得將自個兒的憂慮道出──「這官恬恬言詞閃爍、眼神不正,在這個節骨眼兒混到小姐身旁,我不得不多加留意,才會同她多說了幾句話,想探清她的底。」他笑笑,拍拍小呆的肩。「你很敏銳,好好陪著小姐,多留心官恬恬。」
原來如此呀!小呆終於放心了。
「我明白了,謝大人,奴婢先行告退。」
「去吧!」
行至一半,小呆倏地回頭。「大人,請原諒奴婢再冒犯一次。既然大人並不如大家所言的冷酷無情,對小姐更是關心備至,為何獨獨對小姐的深情……如此淡然視之呢?」
尹闕望了她一眼。「你不明白的。人活在世上,受到的羈絆何其多,而我和她之間,更是有著一道道跨不過去的阻礙……」
他的話似低語,隨著風,消失在夜裡。
隔日一上路,小呆便將昨晚聽到的,一五一十的轉述給衛書嫻聽。
「尹大人的話真是深奧。又是羈絆、又是阻礙的,聽得我一頭霧水,想了半夜,仍是悟不出一番道理來。」小呆扁著嘴抱怨著。
衛書嫻輕聲道:「我懂。」
「還是小姐聰明,一聽便明白尹大人話中含意。奴婢要是有小姐一半聰慧便好了。」想想不對,她連忙改口道:「不對,不對,奴婢太貪心了,我只要有小姐十分之一的聰明便很了不起了。」
尹闕的話,衛書嫻自是明白得很,橫隔在他們兩人之間的豈只是皇令而已,更關係著兩國的存亡與否啊!茲事體大,或許,只有藺少儀的法子可行了。
只要東突厥的可汗一死,這和親便不作數,她也能再度回到洛陽陪著爹娘,更要緊的事──能和尹闕長相廝守,一輩子都不分離。
可是,二十餘日了,為何至今音訊全無呢?莫非……暗殺行動失敗了!
喔!不,她簡直不敢去想,只能一日一日祈求奇跡出現。
愈接近東突厥可汗的領地,她就愈害怕,愈恐懼明日的到來。她不要成為別人的妻子,除了尹闕,她誰都不嫁啊!
可是,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呢?
「何……何時會到達雲中都督府?」突然,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
「這……」只要一到達,便判定了小姐未來的命運。小呆儘管不願惹小姐傷心,但仍坦言道:「昨兒個聽媒婆提起,說……照咱們這速度看來,大概是……三天後。」
三天?這麼快!衛書嫻的心直往下沉。
近秋的季節對這漠北根本毫無影響,路途中,除了黃沙狂風不斷,便是酷暑的盛陽,磨去了所有人的耐性。尤其這一帶自古以來盜賊不斷,為首的尹闕更是提高警覺,不許自己有一絲鬆懈。
主餐除了硬饃饃、乾糧,還有稀少的水,而身為公主的衛書嫻和女眷較為幸運,多了些熱呼呼的肉湯。
由於艷陽的照射,加上不明刺殺計劃成功與否,令衛書嫻更加不耐,脾氣變得煩躁易怒。
明天,明天她就會成為別人的妻子了。
事到如今,她真後悔──當時為何會衝動地向皇上要求,自願出嫁到塞外,現在,後悔已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