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這一次不成嗎?還是你欠人罵?」她嘴皮子上不認輸。
「才不是。」尹闕意外的笑道:「只是……有些不習慣罷了!」
不習慣?難不成他認為──「你說我是一個任性刁蠻、不講道理、愛使性子、一點也不溫柔體貼的千金小姐,對不對?」她這次真的要哭了,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低嚷道:「太過分了!
你明知我就是這樣,還一點餘地也不留的揭我瘡疤。」
你明白就好。尹闕很想這麼坦白,但為了不氣死懷中的佳人,只得婉轉的說道:「沒關係。溫柔體貼不是天性,慢慢改過來便成了。」
說這什麼鬼話?衛書嫻真想一拳捶死他。說什麼改不改的?到頭來就是嫌她不夠溫柔、體貼就是了。
「不過……」
「你還有話說?」要不是礙於他身上有傷,衛書嫻此刻真的一拳揍過去了。
「有。雖然你是這麼糟糕,但我就是愛上這樣的你。」尹闕出其不意的輕輕擁她入懷,感慨歎道:「下次,別再這樣輕易冒險了。」
衛書嫻如遭雷殛般,全身麻辣辣的。她反捉住他的衣襟,激動的問著:「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
尹闕頓了一會兒。「下次別再冒險了。」
「不是這一句,上一句。」
「你是一個很糟糕的姑娘家。」咦?換她欠罵嗎?
「不是這一句,是中間那一句。」衛書嫻揪緊他的衣領,神情活像一個討債鬼。
尹闕大感納悶,難不成方才不經意說了什麼很難聽的話不成?他仔細一想,猛地,一張臉紅到耳根子去。
「我不記得了。」這麼露骨的話,他怎麼可能再說第二次。
「你騙人!」
「我忘了。」
「說謊,你記性好得很。」衛書嫻像是要不到糖般的小孩子,大聲嚷嚷。
「我說我忘了就是忘了,這等露骨的話我才──」他現在才知道什麼叫自找死路。
衛書嫻一雙眼閃著賊兮兮的光芒望著他,「你不是說你忘了?」
「你不是說我記性好?」尹闕頂她一句。
衛書嫻「嘻嘻」偷笑著。「記性好就說來聽聽呀!」她一雙眼瞄著尹闕那吃鱉的神色。
尹闕看著她那小賊般的表情,聯想到了另一個人,不禁大歎口氣。「要我說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衛書嫻狐疑的睨著他。
「回洛陽後,請你跟少奶奶保持適當距離。」衛書嫻會一年比一年變得更奸詐、狡獪、多鬼點子,這全拜藺少儀所賜。所以,當務之急,為免自己將來被衛書嫻整死,還是早早表明自己的心意的好。
他不得不對衛子雲說一句:郎將,我佩服你。
要她跟閨中好友保持距離?衛書嫻反彈可大了。
「為什麼?」她幾乎尖叫道。
我可不想英年早逝。他在心底念著。
「你答不答應?」
「沒商量餘地了嗎?」她權衡著兩者得失。
「沒有。」他逼問道:「她重要還是我重要?」
衛書嫻立刻回道:「兩個都很重要。」
「選一個。」
「我不要,我不選。」
尹闕利眼一瞄,「選!」
「不要。」
「你──」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兩人你來我往、一搭一唱著,烈陽將兩人一馬的身影拉得老長,不知不覺中,太陽逐漸西沉,等到兩人進了龜茲國境內已是黃昏了。
望著滿是杉林的土地,衛書嫻感覺像是進入另一個世界似的。
尋著小溪,尹闕乘機清理傷口、上藥、包紮。
衛書嫻看著血肉模糊的傷口,雖已止血,但那泥爛的血肉仍令她作嘔,遂捂著眼不敢再看下去,還不忘吩咐道:「你傷口包紮好了通知我一聲。」她好可以睜開眼。
尹闕瞧著,不禁莞爾,戲謔道:「怎麼了?方才表現的那麼勇敢,現在勇氣到哪兒去了?」
「此一時彼一時也。當時只想救你,哪顧得及其他。」衛書嫻氣悶。這個超級大爛木頭,枉費她對他這片心,竟在此刻奚落她?真是,想她堂堂衛府的千金,打小到大,曾幾何時見過如此可怕的傷口,沒嚇暈是因為她膽子夠大。
她再偷瞄一下,見著他蒼白蹙眉的神情,又不爭氣的關懷問著:「傷口……還很疼嗎?」
「不疼。」
包紮好後,尹闕站起身揮動著臂膀,感到動作仍是不太流暢。他試著抬頭挺胸,不僅有些疼痛,還有窒悶感。想來那俟斤達力大無窮,他這一刀傷得不輕,若不是書嫻聰明,騙得敵方不敢輕舉妄動,只怕他捱不過今晚。
如今的他,連自保都很勉強了,更何況……「走吧!我們走得愈遠愈好。」
尹闕跨上馬背,再俯身抱起衛書嫻,這一抱扯動了傷口,疼得他額冒青筋。這一切全讓衛書嫻看進眼裡,不禁心疼萬分。
「你撐得住嗎?要不要再歇息一會兒?」她著實不忍心看他如此辛苦。
「不需要。」
尹闕長喝一聲,策馬入林,馬兒朝著水源往前奔馳著。不到一個時辰,樹林裡完全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隱約間,只見彼此雙眸中的激光。
尹闕只得在黑暗中摸索,所幸樹林間枯枝許多,兩人點燃了一堆火堆,彼此相擁著取暖。而這一晚是尹闕最憂心,卻是衛書嫻睡得最舒服的夜晚。
隔日一大早,尹闕感到傷勢好了許多,人也感覺俐落了起來。趁著佳人熟睡之際,他摘了果子、捉了幾尾魚回來,備好一頓豐盛的早餐。
當衛書嫻被撲鼻而來的香味喚醒時,望見烤得香噴噴的魚後,她當場抱著他高呼:「哇,你真棒,你是怎麼辦到的?」
「不用問,你負責吃便是了。」
兩人吃了這幾日來最饜足的一餐。煙滅了火堆後,兩人繼續往前漫無目的的奔馳著,尹闕心中的不安卻逐漸擴大,終至成形。
「閣下不用躲躲藏藏的,出來見人吧!」
四周傳來刻意隱藏的腳步聲,尹闕心底明白他們已被敵方重重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