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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一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抱住老師父,死也不肯放開。「老師父,一真走了誰來照顧你,誰來幫你上山採藥,誰來幫你準備三餐?你說是不是?沒有一真,你要怎麼獨自一人活下去?」

  老師父搖頭歎氣,心中著實不捨昆陵族殘存的唯一命脈,可是,自己來日無多,非得放手不可。

  他強迫自己展露一絲慈藹的笑容。

  「傻孩子,又不是要你從此不回靜心園,你哭個什麼勁兒?出去見見世面,看有什麼新奇有趣的事,好回來說給我聽解解悶,不是很好嗎?」

  「可是──」一真的淚撲簌簌的往下掉。他是真的不想去呀!

  「去吧!別耽誤了尹公子和衛姑娘的行程。」老師父硬生生的推開一真,感到體內那侵蝕五臟六腑的疼痛愈來愈劇烈。他明白時間不多了。一真再不走,就要瞧見他吐血身亡的情景了!

  「去吧!」老師父無奈又痛心的說著。

  知道了老師父心底的擔慮,雖百般無奈,但衛書嫻和尹闕也只有加入勸說的行列。終於,雖然百般不情願,一真也只有被動的拿起包袱踏上旅途。

  一路上,一真的淚沒有停止過。受到老師父的請托,衛書嫻和尹闕想盡辦法要讓一真放開懷。

  「一真,別想這麼多了,老師父是為了你才會……這麼做的。」

  「我知道。」

  一直沉默的一真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著實讓兩人愣了一下。

  倏地,有種不好的預感,衛書嫻連忙打哈哈道:「一真,你知道什麼?告訴我好嗎?」

  一真不答,瞬間停下了腳步。兩人感到一頭霧水,同時望向一真,發現一真一臉後悔的樣子。

  「不,我不能就這樣走了。」一真喃喃低語,立刻丟下手上的包袱,大喊:「爺爺,你等等我。」轉身朝來時方向折了回去。

  他跑得又快又急,令尹闕和衛書嫻吃了一驚。聽他方才喊的,莫非他早就知道了?

  不由分說,尹闕拉著衛書嫻追了上去。

  一真跑得氣喘吁吁,在踏入靜心園後,他並沒有大聲嚷嚷,因為他心底明白──就算他喊破了喉嚨,這一次也沒人應他了。

  一真放慢腳步,靜靜的往裡頭走去。

  隨後追上的尹闕和衛書嫻感到園子裡太靜了,彷彿沒人存在般。

  老師父呢?前一刻才分別的,現在上哪兒去了?

  「難道……」衛書嫻趕緊摀住口,深怕自己預感成真般,不敢再贅言一句。

  一真並沒有在園內多做逗留,便往後院走去,繞過清幽小徑,眼前赫然有一道石門。

  原來這靜心園別有洞天。

  尹闕用眼神暗示著衛書嫻不要多說一句話,衛書嫻聽話的抿住嘴。

  一真在石門前佇立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將一旁的籐蔓扯開,出現一開關。

  一真將之往上扳開,石門轟然往上拉起,露出一道門。

  驚訝的同時,一真已推門而入,衛書嫻和尹闕相覷一眼,連忙趕緊跟進。

  觸目所及的一切,卻是那麼讓人心痛,深感無力。在不到一丈平方的石洞內,中央端放著一水晶床,上頭躺著一具骨骸。白骨身上穿著于闐國公主的服裝,可以猜想到,這具骨骸便是老師父口中的米路,正是那位不惜犧牲自己阻止戰役的小公主。

  而水晶床旁,老師父就坐在那兒,神情如往常一般慈祥和藹,可是,此刻他一動也不動,胸前的白衣被血給渲染成一片駭人的紅。

  「不──」衛書嫻摀住嘴,淚掉了下來。

  老師父……死了嗎?她轉而望向尹闕,尹闕不語,也深感痛心。

  一真顫巍巍的來到老師父身旁,蹲下身子抱住了他。老師父的臉頰仍有餘溫,可見才剛斷氣不久。

  「爺……為什麼不等等我……」

  一真哭著,跪倒在老師父跟前。

  事實的真相,他早在八歲那年便知曉了。眾人耳語紛紛的謠傳,加上當年不經意發現這石洞的秘密後,他便知曉和自己脫不了關係。經過幾年來的旁敲側擊,心底多多少少也明白自己和老師父的血緣關係。

  唯一令他不明白的便是,如此疼愛他、呵護他的爺爺,為何不願與他相認。

  或許爺爺有什麼苦衷,於是他也假裝自己毫不知情,誰知……「爺,我知道,我全知道──」一真跪趴在老師父跟前,泣不成聲。

  包括爺爺的病他也全知道,因為每隔一段時日,爺便會拿針扎自己每個脈穴,好來抑制疼痛。

  「一真好恨哪!恨自己為什麼如此的微不足道。爺的病,一真一點也幫不上忙啊!爺──」

  一真癡癡的、傻傻的望著老師父最後的容顏,一動也不動,任憑淚流成河。

  他早知道爺爺的日子不久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快!

  「一真……」

  衛書嫻看了動容不已,上前想扶起一真,卻被尹闕給阻止了。

  「書嫻,別去。讓他哭吧!」這算是尹闕式的溫柔體貼吧!

  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倦了,也許是淚流盡了,一真緩慢的站了起來。

  「可以……請你們答應我一件事嗎?」一真輕聲說著,抽搐的雙肩看來如此的柔弱無助。

  「你說吧!」

  一真轉過身來,拭去眼角的淚,苦笑道:「爺生前最喜歡後院那植滿一片蒼蘭的地方,我想把爺和奶奶的屍體合葬,讓他們死了也可以相聚在一起,好不好?」

  衛書嫻無法不動容,輕輕上前抱住了一真,安慰的笑道:「你真是勇敢,一真。你別怕,從今以後,我和尹闕會陪著你的。」

  一真只是笑,很苦的笑。

  勇敢嗎?其實他一點都不堅強,一點也不。

  一夕之間,東突厥成了無君王之國,內部不但爭權奪利的可怕,民心更是惶惶不安,引發西突厥在一旁虎視眈眈,東、西兩國處於一觸及發的情況。如此緊張的情勢,使夾在兩國之中的龜茲及于闐也遭波及。

  龜茲國境內一片混亂,程度不下於東、西突厥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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