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的,衛書嫻刻意拖延行進的速度,令他心底有一絲絲的歡喜!
但,那又能如何呢?一到達東突厥,她仍必須成為喀瑟烏稅哈的妻子,一個番王的妻子,尤其是一個好色、懶惰的老頭的妻子。
這一想,他不知自己是否能忍受這樣的事實。
第三章
位於安西的北庭大都護府內──「哦!你的意思是,這次和親的隊伍行進的非常緩慢,目前仍未到雲中都督府的勢力範圍內?」一名身穿裘衣、披髮左衽的男子,冷冷的看著桌面的地勢分佈圖,一臉傲慢的模樣。他正是西突厥可汗的得意之子,也是極有可能繼任下一任可汗的人選──阿史那彌。
「是的!葉護大人(位高同大唐王爺)。」
五咄陸頡靜待阿史那彌的吩咐。他乃是阿史那彌的心腹及跟班。
沉默了半晌,阿史那彌犀利的眸子射放出冰冷的光眸。「五咄陸頡,你覺得此時依計進行如何?」
「這絕對是最佳時刻,葉護大人。」五咄陸頡朗聲道,雙眸激出閃耀的光彩。
「長久以來,咱們跟東突厥總是爭執不斷,而喀瑟烏稅哈更是可汗的眼中釘,要是葉護大人您取了喀瑟烏稅哈的項上人頭,到時,不要說是咱們西突厥,連東突厥的領地也在葉護大人您的手心了──」
早些年,西突厥可汗便疾病纏身,終日臥病在床。西突厥的大業早已交由阿史那彌打理。他是個十分有野心的男子,位高權重,但擁有的兵權並不多,分佈在各個族長手中。所以,他計劃先併吞東突厥,到時各個族長便會服從他,再來便是入主中原了。
阿史那彌冷哼一聲,手指緩慢指向一旁的畫像,嘖嘖歎道:「真可惜啊!這麼漂亮的人兒。」
「她是大唐皇上的義女,此次前來和親的寧安公主,真正的身份是鷹揚府大將軍衛剛的獨生女,論人品、相貌實屬一等一的。」五咄陸頡也甚覺可惜,進言道:「葉護大人,您若是中意的話,不妨留下做侍妾。」
「我說過,要做大事,絕不能有一絲婦人之仁。」阿史那彌輕喝道:「否則,不夠資格為我做事。」
「那麼,您的意思是……」
阿史那彌掏出匕首,輕易的將畫割成兩半──「做了她。」
他被騙了!而且是徹徹底底的被戲弄了。
一路上的乖巧與順從,全是她刻意偽裝出來的。他應該生氣的,然而……「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尹闕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衛書嫻換上一套棉衣布褲,長髮系成兩道髮辮,一副小村姑的模樣。
他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像是清麗典雅的百合花,不似以往高傲的劍蘭,令人覺得高傲而不可攀。
現在的她,清新而迷人,讓他的心蠢蠢欲動,想狠狠的擁住她。
「好看嗎?」衛書嫻快樂的轉一圈,髮辮輕輕的揚起。
世上會有如此高雅的村姑嗎?理智急促的澆熄慾念,他屏氣凝神,拉回焦躁的心神。
「小姐,你不該來這兒的。」雖然他奉命保護她的安危,但她不該在夜晚偷溜進男子的房中,這是極愚蠢的行為。「我送你回房去吧!」
哪知,衛書嫻根本不理會他的擔憂,兀自熱烈的挽住他的手臂,笑道:「帶我去看煙火吧!」
尹闕皺起眉頭。這是不成的!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她貴為公主,要是被人認出來可就糟了!
「帶我去嘛!」衛書嫻驕蠻的嚷道:「驛站的掌櫃同我說,今晚可是三十年一次的煙火大會呢!熱鬧的程度賽過長安,走吧!」
尹闕不免憂心忡忡。她是前來和親的,可不是前來遊山玩水,可以這兒逛逛、那兒晃晃的。
「沒想到你還是這麼的鐵石心腸。」見他毫無動靜,她氣憤的甩開他的手,踱到一旁坐下,雙掌托著腮幫子,獨自生著悶氣。「我們都已經來到這邊界最後一家驛站了,再過兩天就踏入東突厥的領地,到時,我不僅告別了故鄉,也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爹娘了,你卻連我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肯依我。」
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啊!我會在你身邊的!尹闕多希望能道出心底的話,但,他不能!
「小姐,夜深了,你還是回房歇著去吧!」
為什麼還是這些客套話,她都說出心底話了──「我不要聽你說這些,我不要聽!」她捂著耳朵開始叫道:「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小姐。」
尹闕頓時慌了起來。衛書嫻叫得如此大聲,這要是傳了出去,讓人家知道寧安公主夜訪男子的房間,豈不是要讓她的貞節蒙羞。
不顧一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纖柔的雙手握入自己的掌中,口氣也溫柔幾多,「我帶你去。」
她看見了!在四目交接時,她望見尹闕眸中那絲不忍的神情。他是在乎她的!
這段感情,不是只有她一人在唱獨腳戲。
鼻頭一酸,趁眼淚未淌下時,衛書嫻順勢倚入尹闕溫暖寬闊的懷中。
就是這個懷抱,從小到大她一直都依賴著。是什麼時候發現愛上他的,她自己也不明白;只知待她發現時,已發覺她不能失去尹闕了。
尹闕彷若遭青天霹靂般,轟隆一聲,整個腦袋滋滋作響,想擁抱佳人的心底欲
念急促擴張,奔騰之快速連自己都無法察覺。
去啊!抱她,愛她。
胸膛急速的起伏,尹闕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就在他雙掌即將碰到她的肩時,他由喉頭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吼聲,雙手緊握成拳──放了下來。
燥熱的空氣一下變得冰冷。
這種強烈的失落感吞噬了她整個人。尹闕終究還是把持住了,不是嗎?
畢竟,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
仰起頭,她露出淡淡的笑靨。「我們走吧!」
尹闕輕輕的撇過臉,不敢望向她,深怕自己承受不了下一波的感情衝擊。
其實他很明白,這段感情,看似他防守的如此堅固,實則卻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