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長風。」她伸出雙手,溫柔地自身後環往他,下頷擱在他顫抖的肩上,
「別這樣。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沒事了。」
「我對不起他,對不起自己的弟弟--」
「沒關係,他會瞭解的,他一定會諒解你的。」
「我應該死的,像我這樣的罪人不應該還活在世上--」
「不!長風,你千萬別這麼想……」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兒!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
「我們回紐約吧,長風,回紐約去!」她忽地說道,突如其來的話語震驚了心思一直處在半迷濛狀態的藺長風。
他緩緩轉過頭,灰眸蘊著猶豫與不確定。
天!她心一緊,有股想哭的衝動。
他--從不猶豫的。曾幾何時那雙如鷹隼般霸氣的灰眸也懂得不安與不確定了?
「妳……妳說什麼?」
「我說,」她淺淺地、朦朧地微笑,「我們回紐約去,回去贖罪。」
「妳是說……妳願意跟我回紐約?願意繼續跟在我身邊?」
「是的。」
「真的嗎?」他驀地完全轉過身子,雙臂緊緊地抓住她纖細的肩,眸子則綻出璀亮無比的燦芒,「蟬兒,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她倒抽一口氣,眼眸終於一陣刺痛。
即便內心還有一點點猶豫與不情願,也隨著這句熱烈而迫切的懇求完全地煙消雲散。
她決定了,繼續跟隨在他身邊。
因為她無法拋下這樣的他。
「Merry Christmas!」她深深地睇他,唇畔綻開一朵美好的笑花。
藺長風一震,「 Merry … Christmas--」
冬季的聖誕節早上,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落,溫柔地包裹兩人。而兩人同時仰起頭,落下眼睫--
享受這短暫的暖意。
第九章
紐約
再度回到這座五光十色的大城市,有一陣子,寒蟬竟覺得陌生。
雖然在這兒定居了將近三年,可從前的她眼中只有藺長風,生活只有他交付的任務,紐約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落腳之處而已,她從來不曾用心去觀察過這座城市,更別說去感受生活在紐約的感覺。
冬季的紐約,原來如此寒冷,凍得像一座冰窖。
可也是這冰窖般的嚴寒讓她認清了原來這座世界首善之都並不是如她想像中豐饒美好。
這兒有第五大道的成排精品名店,也有擁擠忙亂的唐人街。有穿梭於華爾街、衣著高雅的雅痞,也有蜷縮在地下道、只求棲身之地的遊民。有眼高於頂的紐約客,也有離鄉背井的新移民--
當她還在努力適應這樣的新發現時,藺長風便告訴她,「我答應了墨石一些條件。」
「什麼意思?」她不解,不明白他怎麼會跟天劍談起交易。
「他要我解散龍門,清除殘餘勢力,還要長風集團成立慈善基金會。」
「解散龍門?成立基金會?」她訝然,「你答應了?」
「沒錯。」他淡淡然地頷首,「反正我本來就打算肅清龍門,成立基金會對長風集團的企業形象也有幫助。」
她睇他,說不清泛過心底的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這……算是一種贖罪嗎?」
「別傻了。」他冷冷地駁斥她的疑問,「我早說過,這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對於從前我做的一切,我只承認錯待了行飛,對不起他,至於其它人我不後悔。」
他說得決絕、冷酷,她卻聽得惆悵、酸澀。
他究竟是真的沒有了靈魂,還是強迫自己不去在意靈魂?是真的冷酷,還是死鴨子嘴硬?
如果是前者,她為他心痛;若是後者,她心更痛。
「龍門的事我來解決,基金會的事情就交給妳執掌了。」
「要我執掌基金會?」她心一跳,從沒想過一向只接黑暗任務的自己也能走出封閉,在陽光下與世人來往。
「沒錯。做好事我不在行,麻煩妳了。」
「可是--」她微微茫然,一時間不知所措,「我該怎麼做呢?基金會的主旨是什麼?經費又怎麼來?」
「經費方面妳不必擔心,長風集團每年會撥出盈利的百分之五給基金會,還包括我個人年薪的一半及所有配發的股利。」
一半的年薪及所有的股利?
他說得平淡,她卻聽得心驚。那可是一筆大財富啊。長風集團雖然生機蓬勃,可旗下企業上市的不多,並不曾廣泛向市場大眾集資,因此光是藺長風一人就幾乎佔去了將近一半的股份,只要長風集團賺錢而這幾乎無庸置疑每年能配給股東的股利肯定也是一筆極大數目。
「你打算把這些錢全捐出來?」
「沒錯。總之資金的問題妳大可不必擔心,儘管放手去做。」
他簡潔、果斷的一句話便給了她極大的權力,卻也給自己帶來極大壓力。
不說別的,光是每年集團都必須撥出百分之五的盈利供基金會?a href=mailto:用這個條款,就招來其它所有股東的反對,在幾場股東會議折衝後,他終於利用最大股東的身份及強大的個人魅力勉強使所有股東同意將此條款列入公司章程。>用這個條款,就招來其它所有股東的反對,在幾場股東會議折衝後,他終於利用最大股東的身份及強大的個人魅力勉強使所有股東同意將此條款列入公司章程。
可他同時也付出了代價,若是某一年度長風集團的盈利狀況沒有達到某個底限,便必須出讓他個人資產補償其它股東。
於是,對其他股東而言,投資長風集團變成穩賺不賠的投資,可對他個人,卻成了最沉重的負荷。
可他一聲不吭,咬牙接了下來。
這真的無關乎贖罪嗎?如果不是為了贖從前的罪愆,又有什麼人、什麼事值得他去答應墨石這些條件?
她很想知道,可他卻不提,總是三言兩語將話鋒轉了向。
也許他終究還是不想與她分享心事吧。她無奈地想,難以抑制心底那股磨人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