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幸虧她有一個好保鏢,外加一個好哥哥,一聽見她孤身溜出家門便趕來護衛她。
藺長風瞇起眸,看著底下墨石接下了義裔小混混首領的戰帖,準備與他以撞球一決勝負,而楚行飛與喬星宇也十分有默契地當場開始傳授一點概念也沒的墨石所謂的撞球技巧。
他只看了一會兒,便懶洋洋地收回視線,閉眸養神。
不用看也知道那群蠢蛋絕鬥不過行飛他們的,他們雖然年輕,可都是龍門裡動見觀瞻的人物,哪裡是這幾個小混混可以輕易扳倒的人物?
一群沒長眼的蠢蛋!像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就算有一天真的混入了黑幫,他也懷疑他們能在其間荀延殘喘多久。
幫派不是好混的,想加入黑道,就要有付出生命的覺悟!
他想,嘴角微微一撇,甚至懶得勾起一個可以稱之為微笑的弧度。對這種沒見過世面的糊塗傢伙,他根本不屑與之打交道。
只是他沒料到,這念頭才剛剛在他腦海迅速浮掠,數小時後他便必須浪費時間與體力與一個不識相的糊塗蛋打交道。
雖然只花了他短短一分鐘,但也足夠令他更加對這窮極無聊的一天感到厭煩。
他瞪著三兩下便被他掃去手槍、順便一把扣入懷裡的笨蛋,這才發現原來她是個女的,而且還是個未成年少女。
「妳是誰?為什麼想暗殺楚行飛?」他瞪著她,吐落不帶絲毫感情的質問,話氣厭倦且無聊,彷彿他經常應付類似的暗殺事件。
少女揚起螓首,一張蒼白細緻的清秀容顏固然寫著倔強的神情,可不停顫抖的身子卻輕易洩漏了她的恐懼。
他不著痕跡地冷笑,冽眸在她面上挑剔地梭巡,驚異地發現她竟算是個美少女,烏黑的眼瞳與髮絲和蒼白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輕易勾引男人的注意力。
只可惜骨架還小,身材很明顯也還未發育--
藺長風在心底暗嘲,騰出一隻手,強悍地揚起她線條優美的下頷,望入她黑眸深處,「快說!」
少女一顫,蒼白的唇瓣忍不住微微開啟,「他……他的父親……」
「怎樣?」
「楚南軍殺了我的家人!」她忽地銳喊,眸子燃起憎恨的烈焰,射向方才楚行飛背影消失之處。
沒錯,她是一直躲在楚府門外準備暗殺楚行飛的,可卻沒想到自己才剛剛舉起槍,便被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人給制伏了,而那個可恨的龍門少主根本對一切毫無所覺,一個勁往前走。
「楚……楚南軍殺了我的家人!」她恨恨地說,一字一句自細白的貝齒間擲落,
「我只是要他兒子償命,讓他也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
「這個構想不錯。」藺長風微笑,漠然的表情教人看不出他究竟有什麼樣的感想,「叫什麼名字?」
她一時驚怔,沒想到自己慷慨激昂的表白只換來這樣鎮定的一句,愣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寒蟬。」
「好名字。」他淡淡頷首,接著鐵臂轉了個方向,將她整個人迅捷地帶入兩人身後的樹林,一直來到樹林深處,他才放開她,順手將她推落在一塊大石上。「坐好。」他命令。
寒蟬怔怔地坐著,湛幽的眸光掠過他修長挺拔的身形,落定他不帶表情的俊秀容顏。
接著,呼吸一凜。
他的華語說得那麼流利,她幾乎以為他也是純正的華裔,可他卻有一對灰色的眼眸。
一對凌銳的、冰冷寒澈的灰眸。
而他的五官,彷彿……竟和楚行飛有幾分神似?
「告訴我一切。」他毫不在意地接收她淡淡迷惑的眼神,冷然說道。
她莫名其妙,「什麼?」
「告訴我一切。」他冷冷地說,「告訴我妳的家人是怎麼死在楚南軍手中的。」
「我……」她怔了,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
照理說她被他抓到了想暗殺龍門少主,他不一槍斃了她,至少也該將她帶回龍門施以酷刑,可他卻什麼也沒做,只是要她坐在這兒告訴他家人被害的來龍去脈。
她不信他真的關心!
可不知怎地,雖然滿腹懷疑眼前這年輕男子的動機,在他冷冽眸光的逼視下,她竟有股渴望一吐為快。
薄銳的菱唇於是幽幽開啟,「八……八年前,爸爸、媽媽,還有我,在唐人街一家酒樓裡慶視我的生日……」
那一年,是她六歲生日,爸爸、媽媽除了帶她到酒樓裡慶生,還送給她一隻好可愛的熊寶寶布偶。
她抱著熊寶寶,整個晚上一直開懷笑著,甜蜜的滋味漲滿小小的胸膛,只要再多一點點,彷彿就會爆炸。
她太開心了,不只因為那天是自己的生日,不只因為她得到那麼一隻可愛柔軟的熊寶寶,而是因為那是爸爸和媽媽在她出生以來第一回帶她到外頭的餐館用餐,而且還是那麼漂亮、那麼高級的一家酒樓。
為了在美國討生活,爸爸和媽媽一直很努力地工作,省下每一分可以節省的錢,儲蓄起來。
他們常常笑著說,那些錢除了當作未來養老的基金,有一部分也會撥出來當他們最美麗的小女兒的嫁妝。
年紀稚幼的她不是很明白嫁妝的含意,可是卻懂得那是父母親疼愛她的表示,他們為了讓她過好日子,受好教育,培養她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子,總是工作得那麼辛勤、那麼努力,早出晚歸。
而她,會乖乖地待在家裡,寫功課、看書,也幫忙年老的奶奶看顧一間小小的雜貨店。
那天晚上,奶奶因為身體不舒服留在家裡休息,她一直感到遺憾,可沒想到之後她竟日日夜夜感謝上天,感謝他那晚讓奶奶留在家裡。
因為如果奶奶也去了,肯定會跟爸爸、媽媽一樣落得慘死的下場……
「……那時候,服務生才剛剛為我們點燃蛋糕上的蠟燭,爸爸、媽媽還來不及唱『生日快樂歌』給我聽,就忽然闖進一群人,他們一進來就先亂槍掃射一番,把店裡的客人嚇得四處逃竄,接著他們迅速衝進酒樓內廳……」她低語著,陷入回憶的臉龐開始微微抽搐,黑眸漫上迷濛哀傷,「我們本來以為沒事了,爸爸趕快抱起我跟著媽媽就要逃出酒樓,誰知這時候又闖進另外一群人,爸爸連忙把我推到樓梯下方的陰暗處,叮囑我好好躲著,而他才剛剛回身準備把媽媽也拉過來時就中槍了……媽媽見他中了槍,拚了命地尖叫,她叫得好難過、好淒厲,嚇得我也哭了,不知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