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切,更宛若一場惡夢。
根據公寓警衛指證,當晚有一名衣著輕便的灰髮中年人親臨拜訪李麒,而根據警方繪圖的結果,發現對方正是英宇建設目前積極收購的一筆土地的地主——
麥克。葛林。
警方懷疑是因為英宇建設與英華開發行使手段惡意收購農家土地,導致麥克。
葛林懷恨在心,因而一時激憤開槍殺人。
檢方在提訊麥克。葛林一整晚後,決定以涉嫌謀殺將他起訴。
消息傳出,不僅沒有安定市場大眾惶惑不安的心,反而因為英宇集團形象受損,造成倫敦英宇集團關係企業的股票一律狂跌,連帶影響香港的英宇集團,兩地同時重挫,所有股東資產嚴重縮水。
連續幾天,李曼如辦公室的電話響個不停,從大股東到小股東,從李氏家人到小報記者,全都將矛頭對準她。
遠在香港的父親一聽到獨生愛子遭人槍擊的消息,當場便因中風入院,昏迷了整整一天才醒來。神智一清醒,立刻打電話給李曼如,以集團主席的身份要她暫代李麒在英國的職務,負責挽救集團企業危機。
乍然被交付此項重任的李曼如,不但要面對李氏其他族人的質疑,更要面對所有於此役遭受鉅額損失的股東痛責。
幾天奔波下來,她心力交瘁,身體累,心更累。
誰來救救她吧!她才剛到英國不久,對倫敦這邊的家族事業都還未真正瞭解,竟然就被迫接下這樣的重責大任,被迫負起挽救企業形象的重擔……
她何德何能,不過是一個將近三十的女人,就算再怎麼精明能幹,也無法強裝堅強。
她只是一個失去哥哥的妹妹啊!為什麼還沒來得及為親哥哥的去世感到哀傷,就必須挑起這一切紛然杳至的負荷?
天!誰來救救她吧?
「……你還好吧?曼如。」微啞的嗓音刷過李曼如耳膜,她驀地全身一凜,揚起頭來。
是程庭琛!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她瞪著他,半晌,不知哪來的氣力忽地一骨碌站起,窈窕的身軀傲然挺立。
她瞪著他,抹去面上所有疲憊神色,只餘平淡無痕,「你來做什麼?」她銳聲問道,恨方才有一刻被他逮到自己的脆弱。
他沒立刻回話,只是遞給她一隻保溫杯,「我在樓下買的,你不是最愛喝Espresso嗎?」
她一怔,半猶豫地接過溫熱的保溫杯,眼神仍是防備,「你怎麼進來的?」
「我告訴你的秘書我跟威廉同一個事務所,她就讓我進來了。」程庭琛淡淡地說,「顯然她過濾訪客的技巧還有待磨練。」
李曼如瞪他一眼,接著低下頭,打開保溫杯蓋。
一股香濃的味道立即撲向她鼻尖,跟著,眼前繚繞淡淡煙霧。她瞪著看來香醇好喝的咖啡,心弦驀地一扯,眼眸微微酸澀。
幸虧咖啡的熱氣為她掩去了瞬間脆弱的神情,再抬頭時,已是一貫的平靜淡漠。
「你今天來就是特地送咖啡來給我喝?」她低聲問,語音略帶嘲諷。
程庭琛眸光一閃,俊容在制那間似乎掠過猶豫,可只一轉瞬,又是面無表情,「你真認為我會那麼好心,專程送咖啡為你打氣?」他不答反問,語氣漠然。
「如果你是來確認我是否撐得下去,告訴你,我可以應付得來。」她揚起下頷,強迫自己冷淡地回應,告訴自己他絕不可能純粹來表達關心。
他今天來肯定另有動機也許是為了看笑話……
一念及此,李曼如驀地抿緊唇,清麗瞼龐堆上淡淡陰霾。
「我不是來看笑話的。」彷彿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他主動開口道。
「那你究竟來做什麼?」
湛幽的黑眸掠過一道光,「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為麥克。葛林辯護。」
「什麼?」保溫杯伴隨著尖銳的厲喊掉落在地,棕色的液體迅速流溢,滿室咖啡芳香。
可李曼如完全感受不到,甚至沒察覺出自已昂貴的西裝長褲也沾染上幾滴咖啡液體。
她只是瞪著程庭琛,瞪著那張平靜無痕的俊容,心海毫無預警地翻騰滾滾浪潮,漫天狂嘯。
「你、說、什、麼?」
「我要為麥克。葛林辯護。」
「你要為麥克。葛林辯護?你該死的竟要為殺死我哥哥的兇手辯護?」她厲聲銳喊,神智瀕臨發狂,「這是某種報復嗎?程庭琛,你真恨我恨到如此地步,以至於竟然要為殺死我哥哥的兇手辯護?你真的……真的這麼恨我嗎?」
「隨便你怎麼想,曼如,但我認為他不是兇手……」
「他是他是他是!他該死的就是兇手!」她銳聲喊,雙眸泛紅,完全失去了冷靜,「而你這個沒有度量、小氣又自私的男人,竟然寧願為一個兇手辯護,竟然為了報復我寧可賺這種黑心錢……」
「住口!」
「你以為你出面幫他,就可以幫他逃過罪刑了嗎?你別作夢了!我警告你,我不會讓你如意的!」黑眸怒睜,燃燒著熊熊烈焰,「我李曼如發誓,即便用盡一切手段,都絕不讓你打成這副如意算盤!」
「那麼你儘管做吧!」程庭琛忽地低吼,也被她挑起了漫天怒氣,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逼臨她,「儘管用盡一切卑劣的手段吧,李曼如,我不在乎!」
黑眸燦燦,射出兩束懾人怒焰,「告訴你,我程庭琛已經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了,你要跟我鬥,誰勝誰負還不曉得呢。」
「我……我會要威廉將你逐出事務所,讓你當不成合夥人!」
「請便!我早有心理準備,大不了自行開業。」他睥睨她,語氣既嘲弄又冷傲,「這裡不是香港,曼如,只要我的律師執照沒被吊銷,我不怕沒案子接。」
「你——」她氣極,杏眸圓睜,纖纖玉指一揚,指向辦公室門口,「你滾!滾出我的辦公室,滾!」
他冷冷瞪她一眼,「我會離開,可絕不是用滾的。也許你的眼睛不靈光,可請你看清楚,我是人,不是一條你可以呼來喝去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