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著一襲今春在巳黎時裝秀中才剛剛在展示台由頂尖模特兒示範過的鵝黃色香奈兒套裝,女子行進的姿態顯得自信而從容,她輕揚藕臂摘下墨鏡,原先隱藏在淺藍色鏡片後的明眸燦燦,顧盼之間儘是無限神采。
她眸光流瀉,幾乎用不著費力搜尋,奉命前來接她的司機已然發現了她在人群中更顯得貴氣雅麗的倩影,匆匆上前請安問好。
她微微頷首,重新戴上墨鏡,由著穿著黑色制服的司機替她拉動行李,自己則提著搭配套裝的同款香奈兒皮包,隨他步出機場大廳,上了一輛雪白的加長型勞斯萊斯。
一張線條優美的嬌容一偏,透過深色車窗凝睇窗外。
窗外,倫敦仍是倫敦,天空依然堆著厚厚的雲層,陽光難得能穿透它們灑落璀璨金黃。
而當車子駛進了倫敦的商業重鎮——西提區(City)時,這樣的熟悉感更明顯了,穿梭於西提區一個個穿著黑西裝、長風衣的行人,面上全掛著標準的英式表情——毫無表情。
玫瑰唇角一牽,她淡淡嘲諷一笑,收回流轉的眸光。
看來這座她睽達五年的城市,竟無一絲變化,仍是從前的倫敦。
唯一變的倒是她李曼如了。
羽狀長睫輕輕掩落,她放鬆背脊,輕輕靠上勞斯萊斯舒服的椅背,嬌顏神情似是優閒自在,然思緒卻不曾停歇,紛然雜呈。
五年前,她正於倫敦郊區的劍橋大學修習MBA學位,一面撰寫碩士論文,一面談了場自以為瘋狂的戀愛。
她愛上了一個已有個論及婚嫁女友的男人,趁著他女友回台灣琵琶別抱的時候,進駐了他的生活,並說服他與自己結婚。
為了報復愛心的女友,男人在她取得企管碩士學位、而他也得到法學博士學位時,與她雙雙飛回香港,閃電結婚。
可她從不曾想到,這樣的婚姻原來只是她一相情願,男人根本從不愛她,他愛的,一直是那個拋棄他的前女友。
他要求離婚,而她,在感情與自尊同時受創下傲然應允。
既然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也沒有強留他的必要,她李曼如從小便不願與人分享任何東西。
記得中學畢業時領獎,班上另一個女同學和她同時拿了個總成績第一,她寧可放棄首獎名銜,也不願上台領取這樣的「榮耀」。
要,就獨一無二,否則乾脆不要!
這是她李曼如的人生哲學,學業如此,事業如此,愛情亦然。
可同理,她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輕易得到,欺騙她感情的人更不可能得她輕饒。
在男人提出與她簽下離婚協議書後,她動用所有的關係,全面封殺他在香港的生路,不留一絲餘地。
他最終落得愛情事業兩失意,黯然離港的下場。
而她,花了五年的時間埋葬這段愚蠢又恥辱的過往,忘卻此生唯一認真愛過也認真憎恨的男人。
可現在,她卻因為家族事業的緣故必須再度來到倫敦,來到英國。
來到這個那男人落腳生根的異鄉。
「累了吧?曼如,要不要先請老羅送你回公寓休息一下?我在肯辛頓區(Kensington)替你準備了一層高級公寓,就在我樓下,面對海德公園(HydePark),視野挺不錯的。」穿箸深色三件式西裝的李麒一面問著,一面送給她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
他看著自己的妹妹,黑眸融合著輕微的嫉妒與讚賞。曼如是他見過的女人中,唯一能在這麼長時間的飛行後,還能讓自己保持服儀整潔的。不僅昂貴的香奈兒套裝沒有一絲褶痕,貼覆於耳際的短髮俏麗有型,星眸更是生光,顯得整張容顏精神煥發。
可李麒相信這並不是因為他的妹妹特別一絲不苟的關係,而是她聰明地懂得在頭等艙裡以休閒的穿著與充足的睡眠放鬆自己,在飛機降落一小時前才換裝、補妝、梳理頭髮。
經常必須來往於各國之間的工作生涯,造就了她如此熟練俐落的本領。
「不了,我在飛機上已經休息夠了。」李曼如接過威士忌,優雅地啜飲一日,神采飛揚的眉宇看不出絲毫時差的後遺症,「我寧可早點明白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這麼焦急召我來倫敦幫你?」
「為了替我鞏固在英宇的權位。」李麒開門見山地說,瞭解妹妹不願拐彎抹角的性格,「那些叔叔伯伯們挺麻煩,不僅不信任我,還聯合了兩、三個派系準備隨時架空我的權力。」
李曼如黛眉微蹙,「他們想鬥掉你?」
「沒錯。」李麒點頭,唇角嘲諷一彎,「這是我之所以請爸爸安排你來倫敦英宇的原因,英華開發的總經理職位空出來了,你得負責幫我坐鎮。」
「空降?」李曼如淡淡揚眉,「這樣好嗎?我一向不管家裡這部分的事業,對土地開發跟建設也沒什麼經驗,那些老人肯定會說話。還有英華的副總呢?本來是囊中物的總經理職位被人叼走了不恨得牙癢癢才怪!」
她夠聰明,雖然這些年來負責的一向是李氏新近介入的事業領域證券金融,可對家族傳統的核心事業,仍是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英宇集團底下除了銀行、證券公司以及其他轉投資外,英宇建設、英華土地開發、英明工程顧問等公司才是家族事業的主體,這些公司掛名的董事長通常是他們的父親李開平,而李麒在李氏逐漸將核心事業的重心轉到倫敦後,擔任英國英宇建設的董事長兼總經理。
身任集團主席的李開平近來已經很少管事了,集團旗下各家企業通常都是由其總經理負責日常決策,而這些總經理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是李家第二代子弟,大部分都是李開平的同輩兄弟們。
其中,尤以李開平的弟弟李開安以及堂弟李開雲最為野心勃勃。
「英華的副總是安叔的兒子,他當然覬覦這個位置很久了,可如果讓他坐上,安叔那一派的勢力就會大增,我可不想因此落居下風。」李麒冷冷一笑,撇撇性格的嘴,「趁爸還穩坐著集團主席的位置,我們這一派也應該好好培植自己的勢力,否則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