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之後,項教官每天都會帶上一個暖暖包給她,每次她想推卻,項教官就會佯裝生氣的樣子。
「妳現在當了我的助理,有時候要幫我打文件,手這麼冰,活動不方便,會滅慢速度。」他還為此說了一番道理給她聽。
想到項教官,她看見鏡中的自己很自然地揚起嘴角,不自覺摸了摸唇畔,這是被項教官訓練出來的,一想到「教官」兩個字,就馬上想起他說的「約定」,她反射性的揚開嘴角。
一開始只是不想惹麻煩、花時間跟項教官爭辯,後來居然也變成了一種習慣。
那個項教官真是個怪人。
黎小悅想著,斂起笑,背著書包,心情輕鬆地走出了宿舍,準備先去教官室替項教官泡一杯咖啡,然後再到校門口執勤。
她悠閒地走到教官室,拿鑰匙開門進去,一如往常,倒了一包咖啡粉在項教官的馬克杯裡,再到走廊上的熱水裝置器裝熱水,小心翼翼地端回教官室,算準五分鐘後,六點四十分整,項教官會出現在教官室。
像項教官這樣看起來粗枝大葉的人,卻很意外地沒有遲到的習慣。
黎小悅低頭看著咖啡,小心不讓它濺出來,一面想著。經過轉角的時候,一股突來的力道撞上她的手肘,滾燙的咖啡瞬間傾倒在她身上。
「啊。」她輕呼一聲,手被滾水一燙,瞬間紅成一片,幸而受傷的只有手,儘管咖啡濺上胸口,但冬天外套厚重,並沒有燙到身體。
「妳走路在看哪裡?」凌厲的女聲不客氣地揚起,這人正是潘璃芹。
「啊!對不起,老師,您有沒有被燙傷?我不是故意的。」黎小悅道歉,一面檢視一下對方,顯然一點事情都沒有,她才鬆了口氣。
「走路怎麼這麼不小心!」潘璃芹責怪道。
「對不起。」黎小悅發現新戴上的米白色圍巾染上了一片咖啡污漬,想起是教父的一片心意,覺得很心疼,急著想去洗乾淨,便匆匆行了禮,回頭要去洗手間清理。
「站住。」潘璃芹叫住她,口氣嚴厲。「回來。」
黎小悅不明所以,卻還是聽從的蜇了回來。
潘璃芹雙手環胸,姿態高傲,平日面對學生的溫柔耐心全不復見,她美麗的大眼,尖銳而不客氣地盯著黎小悅半晌,才開口:「妳跟項教官是什麼關係?」
完了──黎小悅無奈地想,這幾天下來,她已經猜到潘老師對項教官的心意,因為母親的緣故,她比同年齡的孩子對這種事情更為敏銳。
「我在項教官的辦公室打工。」黎小悅想歸想,仍鎮定地回答。
「嗯。」潘璃芹應了一聲,不放鬆的追問:「除此之外呢?」
「請問老師為什麼要這麼問?」面對這種尖銳而不客氣的問題,黎小悅選擇不回答,只是口吻謹慎卻不失禮貌地反問。
「我不該問嗎?」聽她頂嘴,又正好說中她原本就不正當的心眼,潘璃芹惱羞成怒。「妳只是一個學生,卻每天在教官室跟男教官待到晚上七、八點,像什麼樣子?」
黎小悅默然不語。
「以後不准這樣了,知道嗎?」潘璃芹冷聲警告著。
「老師,我沒有做錯事情,我只是在打工。」黎小悅態度不亢不卑地回答,清澈的眼眸只有坦率。
她如果回答「是,我知道了」,那麼這個麻煩就會告一段落,但是她不認為自己該對無理的要求做任何承諾。
「不要跟師長頂嘴!」潘璃芹生氣地警告。
黎小悅再度沉默,眼神卻依舊毫無畏懼的坦率面對她。
黎小悅的態度越是坦然,潘璃芹就越惱火,她沒發現自己已經沒把對方當成一個單純的學生看待,此時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粉碎她眉宇間那股清冷淡漠的神氣。
她美麗的嘴角揚起勝利的笑容。「我已經看過妳的學生檔案了。我知道妳出身貧賤,家庭情況不好,還有個行為不檢的母親。妳在別的學校也惹了不少事情,可是這裡是聖喬諾中學,不是那些三流學校,別把妳的惡習帶到我們學校來。」
一股憤怒湧上心頭,黎小悅卻強壓了下來,臉上依舊毫無表情,外套下的拳頭卻早已緊握。
「以妳這種出身,會拚命賺錢打工,老師也知道是情有可原,可是妳自己行為要檢點。」潘璃芹見她不為所動,言語更加刻薄。「可不要像妳母親一樣,對男人勾三搭四的。」
「老師,請妳講話節制些。」黎小悅澄澈明亮的眼眸映照著她的醜陋猙獰,口吻淡漠依舊地回答。
「妳這什麼態度?我是以師長的身份在訓誡妳!」潘璃芹拿出師長的身份,憤怒道:「妳行為不檢,還出言不遜,難道不該訓誡嗎?」
「老師,我沒有行為不檢,我只是替項教官打工,如果您有意見,請跟項教官討論。」黎小悅從來就不是軟柿子,從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至於我的出言不遜,我無法道歉,也不想接受您的訓誡。」
她每個字句的反駁,重重地打擊潘璃芹的驕傲。
「妳!啪──」潘璃芹怒極,揚起手,響亮地揮了她一巴掌,五指紅印在黎小悅白皙的臉上浮現上來,下一秒鐘,黎小悅做了讓她這輩子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啪!」黎小悅反手回了她一巴掌。
「妳、妳……居然敢還手!」潘璃芹先是一愣的摀住臉頰,接著完全失了身份的尖聲叫嚷,伸手又想打她。
「如果老師再繼續動手,我還是會還手。」黎小悅不躲不閃,清冷的眸光直視她,淡淡回答。
「妳!」看著她篤定的神色,那只揚起來的手,潘璃芹雖然怒極,卻遲遲不敢揮下。
「夠了。」一聲沙啞低沈的聲音打破凝滯的氣氛。
兩人同時望去,是白髮、白鬍子的老校長,那雙嚴厲精銳的眼神,在她們之間來回掃視。
「校長好。」黎小悅禮貌地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