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挑了挑眉毛,先優優閒閒的說一句:「我著韋順心這個名字啊,根本就是天生 為順你的心而取,」然後才正色道:「他對你,真的只有朋友之意?」
「娘……」這個問題是邑塵一向避免去想的,此刻突然被母親問起,當然又想打馬 虎眼,企圖曚混過去了。
但這次雪蓮似乎也執意要問個究竟來,便回身握住了女兒一雙手說:「你今年都二 十一了,就算談婚事也不嫌過早,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而且你爹與我向來開明,所以 我想你該不會用一般女孩慣於搪塞的嬌羞借口來應付娘吧?」
「當然不會囉,」邑塵馬上順著母親的話尾應承道:「我打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 ,便曉得自己有對與眾不同的爹娘,在我們家別說是弟弟們跟我了,就算是寶善他們, 有什麼心事也都可以直接跟爹娘傾訴討論的。」
「丫頭,少拍馬屁了,娘在問你呢,你跟順心那個孩子,到底有沒有個計較呢?」
「什麼計較嘛,」邑塵笑道:「又不是打算盤做生意;我們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 種朋友。」
「邑塵;」雪蓮還會不瞭解女兒耍賴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嗎?為了在今晚得著一個 較為確切的結果,她也不得不展現出罕見的堅持。
邑塵也知今日慣技難以得逞,只好老老實實的說:「上回順心返國度暑假時,是跟 我提過啦。」
「提過什麼?」雪蓮一步也不肯放鬆的問。
「娘,」邑塵嗔住了母親一眼。「您根本就是在明知故問嘛。」
雪游望著女兒的嬌態,回想起她自小到大帶給他們夫婦的快樂與驕傲,不禁滿心憐 惜的說:「是,娘是在明知故問,順心是個好孩子,但真正說到這件事,娘突然又覺得 難捨起來,你說做人是不是挺矛盾的?」
邑塵心中一暖,索性便蹲下來像兒時那樣,把臉偎到雪運的膝上。「我就知道爹和 娘會拾不得我嫁,所以當時便回絕了他。」
本來撫在她發上的手,聞言不禁一驚的改搭上她的肩,促地抬頭的問道:「你說什 麼?」
「我說我回絕了順心啊,說我目前還沒有論及婚嫁的打算。」
「你一個姑娘家,就直接跟人家這麼說?」雪蓮駭異不已。
「不直接說,難道還得拐彎抹角的說什麼我們只是普通種田人家,配不上知縣府公 子的廢話嗎?娘,您又不是不曉得我生平最怕的,就是那種肚腸彎彎曲曲,說話又七拐 八彎的人了,我既怕那種人,自己當然就不會做同樣的事囉。」
「你這丫頭,」雪蓮苦笑道:「那順心怎麼說呢?」
想不到邑塵聽到這問題後,臉上倒露出了溫柔感動的神色。「您絕猜不到的,娘, 順心聽我那樣說後,非但沒有老羞成怒,拂袖而去,反倒一迭聲的說沒關係,說……說 他願意等我。」
雪蓮臉色一鬆道:「瞧你得意的,也虧得有他願意這麼容忍你,說來說去,或許還 該怪我跟你爹自小把你給寵壞了,一切都任由你自己去想去做,偏偏現在又有順心肯這 麼繼續寵著你,真不曉得你上輩子是燒了什麼好香。」
「娘今日是怎麼搞的,老是幫著順心,怎麼不反過來想想我們倆可以在一塊兒,是 他上輩子燒了好香,是他的福氣呢?娘就愛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
「瘋丫頭,說到哪裡去了?將來你們若結成夫妻,就都是一家人了,還分什麼他啊 你的。」
「娘;」邑塵本想再嬌嗔幾句,結果卻因為迎上母親認真的表情,而將所有的話都 暫且打住。
「邑塵,你老者實實、正正經經的跟娘說,你到底喜不喜歡順心那孩子?」
「喜歡,」她大方的應道:「娘也知道,除了您和爹之外,順心要算是最瞭解、體 貼、愛護我的人了,他從不覺得我的思想或行為荒誕不經,也從不要求我像所謂的大家 閨秀那樣,整天守在家裡怡情養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就是喜歡他對我的這份難 得的尊重。」
雪蓮頻頻點頭說:「你知道他對你的好,就應該珍惜才是啊,我們中國婦女數千年 來,飽受婚姻無自主權之苦,我是運氣奇佳,雖然與你爹也是聽憑父母之命成親,卻因 著你爸的厚愛疼惜,這些年來從未曾有過一日不快樂;」她捧起女兒芳華正盛、青春姣 好的臉蛋,充滿慈愛的接續下去。「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夠和我一樣,覓得如意郎君,共 同營造屬於你們兩人的幸福生涯,而根據我們這幾年觀察下來,發覺順心也還真算是個 不錯的人選,更何況……」
見母親有些遲疑,邑塵便追問道:「更何況什麼?」
「你可別怪為娘的自私,更何況順心是庶出的孩子,大房那邊有他大哥,自己母親 二房這裡又還有他二哥頂著,將來較毋需承搪家業,得以自由發展;我們家的家風向來 開放自在慣了,若要你嫁進保守閉塞、封建古舊的家庭,娘可是萬萬無法放心的。」
「娘,您怎麼會想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嘛,說不定我這輩子就不嫁,一直陪在您與多 身旁哩。」
雪蓮被她逗得笑開來。「你真那樣做的話,我還求之不得呢,就怕屆時女大不中留 ;好了,言歸正傳,邑塵,你能不能寫信叫順心今年底再回來一趟?」
「可是他暑假才剛回來過,韋伯父已經有些不以為然了,前些日子如意才跟我說, 她爹想叫順心乾脆等學成之後再回國,中間這段日子就別來來去去的了。」
「但你爹和我的意思,是想趁我們舉家赴檀香山前,把你和順心的名分先定下來啊 ,然後等他學成之後,你們就可以完婚。」
「娘,」邑塵起身走到梳妝台前把弄雪莚的珠翠玉環,突然吞吐其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