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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那我想,我只好多做一些運動,多洗幾場冷水澡了,是不是?」他走過來拉起我的手說。

  「你願意等?」如果媽媽曉得她眼中的花花公子,剛剛對我許下了什麼樣的承諾,對他的印象是否就會跟著改觀,不再認為我是捨君子而就痞子?

  「沒辦法,誰叫我老婆是個值得等待的女人。」他將我輕輕的擁入了懷中。

  後來回想,那幾乎是我覺得自己最愛孫昌祥的一刻,因為他講了一句最最動聽的話,那句話對我的意義,甚至遠遠超過世上所有有情人都視做瑰寶的那三個字。

  隔年六月,我們在鳳凰花盛開的祝福下走出校門。

  慕覺也順利畢業的消息,是身為他學弟的弟弟家同告訴我的。

  第七章 重逢

  兩年後的夏天,我接到了慕覺的電話,距離上次聽到他的聲音,已經過去了一千兩百多個日子了。

  「意同,是我。」

  「慕覺?」

  「我現在在糖廠,可不可以出來見個面?」

  「好。」

  就好像又回到了我們可以交換任何心事的無憂歲月,我刻意讓腦中保持一片空白,丟下手中的譯稿,便起身更衣,然後下樓,這才想到一個大問題:既不會騎摩托車,又不會開車的我,要怎麼到糖廠去?

  「姊,我載你。」

  「家同!你不是──」難得現在逢他放假,總有一半的時間待在台東,所以媽媽幾乎天天都要找各式名目讓家同載著她去這、去那,藉以亮相。

  「媽到外婆家去了,我嫌無聊,就先跑了回來,正好聽見你在講電話,魏大哥人在台東?東西拿給他的時候,他是說過要親自跟你說聲謝謝,不過「親自」到連人都來,他也未免太客氣了。」

  家同口中的「東西」,是當年慕覺送到台南去給我的獎盃,本來一直被我收藏在宿舍衣櫥的最裡層,畢業前打包行李,還曾因為看見它而發了好久的呆,不曉得該如何處理最好。

  直到前些日子家同回來過端午,我才托他想辦法物歸原主。

  「是啊,太客氣了,幹嘛要約在外面見面,直接到家裡來找我,不就得了。」我故作輕鬆,拚命掩飾開始湧現心頭的慌亂。

  「姊,我幫你。」家同接過我手中的白金雞心項煉,為我戴上。

  「謝謝。」我知道他完全能夠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也很感激他什麼都不問。

  「我這個弟弟還是有點功用的吧?」

  「當然,你不曉得你上大學後的「風格丕變」,帶給媽媽多大的安慰,也多少分擔了我肩上的一些責任。」

  「和壓力,」他正視我眼中的詫異,繼續說:「不管往後發生什麼事,我希望你都要記住你並不孤單,至少你還有我這個同胞兄弟。」

  我剛想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已經催著我出門。

  「早見晚見,都是要見,那還不如早見的好。」他又說了一句好似謎語的話,讓我愈發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路程不遠,十分鐘以後,我便得著了答案。

  難怪慕覺不直接到我家去,因為他並非獨自一人,他的身旁還坐著另一個人,一個女孩。

  「趙家同!你怎麼會在這裡?」

  「意同是我姊姊。」弟弟握緊我的手,坐到他們對面,讓我一下子便與慕覺正面相對。

  「是嗎?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慕覺?」

  「大概是因為我跟弟弟不同姓,他覺得提起來還要解釋,嫌麻煩吧。」不論慕覺的答案會是什麼,我發現自己都無法忍受,乾脆搶著回答。

  在那一個多小時內,我們又講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不外是交換一些近況。像我現在在家裡從事翻譯工作,能夠省下大筆置裝與化妝費,是最令同學羨慕的地方;像慕覺就快退伍,而且已考上校內研究所,即將重回校園。

  「太好了,這下你跟我成了同學,再也不能逞學長的威風了。」家同說。

  「是啊,還有我呢,以後我們就都是同屆的研究生了。」慕覺那叫陸虞紋的女友說。

  我頓覺孤立無援,便將身子往後一靠,彷彿這樣做,就能稍減心中的痛楚一樣,同時倔強的不去回望明知慕覺投注在我臉上的眼光。

  然後家同開車送他們到新站去搭車。

  站在月台上,多年前在台南火車站月台上的一幕重回心頭,更覺惆悵舊歡如夢。

  「怎麼把獎盃送回來了?」

  我扭頭一看,發現慕覺竟不知在何時已踱到我身邊來低語。

  「只是物歸原主,應該的。」

  「你明知道那獎是為你拿的。」

  我立刻掉轉視線,不敢再繼續與他對視,同時改變話題:「今天看到你與陸虞紋,真的很開心。」

  「大四一整年,她幾乎天天陪著我上圖書館唸書,讓我把大二下沒修過的學分全部補修回來,順利戴上了方帽。」

  大二下的功課與考試……「很好,真的,慕覺,真的很好。」

  「哪個地方好?」他突然逼問我。

  「你終於找到適合你的女孩了,還不好嗎?」

  他的沉默讓我不禁側頭斜瞥,卻正好看到他很輕微、很輕微的搖了搖頭。「我是很感激虞紋。」

  我的眉頭迅速攏聚,感激?

  「你呢?他對你好不好?」

  我心頭一震,本想反問他:誰?誰對我好不好?可是我與他之間還需說些沒有必要的話嗎?不需要吧。

  於是我輕輕答道:「還好,他在台北服役,我一天給他寫一封信,他每晚給我打一通電話。」

  「還好,經常是不太好的意思,意同,我只想知道,他有沒有讓你笑?」

  我再也忍不住扭回頭去看他:「你為什麼會這樣說?」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他有沒有做到我沒有辦法為你做到的事,」慕覺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意同,若是事情可以重來一遍,我──」

  我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讓他把話講完。「如果事情重來一遍,我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犯同樣的錯誤,造成同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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