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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請我們好好的照顧你,不然……」

  「不然怎麼樣?」

  「不然你們班上的男同學絕對不會悶不吭聲,他們人數雖然少,可也不會坐視班上女同學被欺負而不管。」

  這段話委實令我既驚訝又感動,因而一時之間,竟然半聲也無。

  陳菲力好像完全能夠瞭解似的,他拍拍我的肩膀承諾道:「我叫他放心,現在也向你保證,前陣子那些老要你去做一些耗費體力,卻無啥功用的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其實你應該也知道我們為什麼會那樣做。」

  「知道呀,你們氣我整個暑假都留在家裡,也不跟你們聯絡,甚至連社研營都差點遲到,其實我……」

  本來想要告訴他我遲到的原因,但話到嘴邊,還是被我給嚥了回去。

  這些人,眼前正一邊分食點心,一邊討論晚會事宜,包括陳菲力在內的這些人,都是我升上大三後才認識的人,雖然合作的感覺很好,但現在的我卻還無法交出自己。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曉不曉得那一天當我看見你一個人在展示館內拿著粉筆,彎下腰去畫線時,心中有多感動?」

  「不畫出線來,各社團的攤位沒辦法擺,隔天新生訓練時,不就來不及招攬新社員了,我可不想成為所有社長、團長們圍剿的對象,那可比得罪你們四個更可怕。」

  我表面上說得輕鬆,其實那一天剛彎下腰去晝線時,確有滿懷的委屈,但越畫到後來,心情卻越平靜,連汗滴滿地都不再在意,直到那一刻,「活動中心文學院總幹事」的頭銜,對我才算有了真正實質的意義。

  陳菲力大聲笑了起來。「我保證往後再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

  「因為我有一個跆拳道高手的守護者?」我調侃他。

  「不,是因為我們相信你的能力與誠意。」

  他說他相信我。

  我驀然轉首望著台下的一片漆黑,幾乎無法承受那句話的重量。

  他說他相信我,而現在的我根本無法談及「信任」,不曉得自己還值不值得被信任,甚至對自己都失去了信任的力氣,記憶迅速退回到上學期末,關於一通電話、一件情事、一個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為什麼要下這樣的決定?為什麼?」慕覺在電話那頭氣勢洶洶的逼問。

  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就在學期快要結束,整個校園正瀰漫著因為快放暑假而輕鬆,又因期末在即而緊張的獨特氣氛時,我從圖書館騎車回到宿舍門前,就看到了慕覺那高大的身影。

  那時候,掠過我心頭的第一個感覺是:厭煩。

  沒有任何人會比我自己更加震驚,他是我自升上大二後,就念茲在茲的人啊!

  藉著書信往返,我們交換著若即若離的心事,藉著同時放假回家的機會,我們在彼此的言談和眼神中,試探感情的溫度。

  聽著他一段又一段來來去去情史的我,多少次想跟他說:「看看我,慕覺,難道你會不曉得我的心情?又或者我得永遠扮演著聽你傾訴的「好友」角色?」

  可是我什麼也沒有說,還是任由他來去如風,任由他在心情鬱悶時,也不管是晚上幾點,一通電話便把我叫醒,直聊到東方天色將白。

  我甚至試著在校園內駐足,可是不管我接受多少男子的邀約,心頭掛念的,依舊是遠在北部的慕覺。

  十月份,國中同學突然想到要在台北聚一聚,我上去了,車到新竹,另外一個念清華的同學上車來,抵達台北後,我們便直接上山,與十來位同學會合。

  但是我卻遍尋不著最想念的那張面孔。

  午夜時分,我翻個身,在冽冽的山風中,好像聽到……匈牙利舞曲?

  毫無理由的,我就曉得是他來了。

  悄聲下樓往外走,果然在山邊草亭中,看見他拉小提琴的背影。

  我以為自己已經夠躡手躡腳的了,可是一曲既畢,他還是一轉頭便找到了我。

  「我以為站在這個方向,樂聲絕對只會隨風飄散,不至於吵到你們。」

  「會覺得吵,是因為只用耳朵聽。」

  他盯住我看了半晌,暗夜之中,只見雙眸炯炯。

  「累不累?」

  「想來,就不會累。」我們在幹什麼?打啞謎嗎?可是或許也只有在這平靜的黑夜裡,我才能與他交換著這般的心事。

  「你大概想不到台北也有這麼安靜的地方吧,瞧,」他往上頭一指。「還看得見星星喔。」

  「那不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嗎?」

  「寒假會回家?」

  「當然。」

  「帶你去山上看日落,海邊看星星,如何?」

  「到山上去看日落?」

  「沒想過吧?你現在讀書的西岸那邊,海邊落日固然壯觀,但是我還是喜歡東部的夕陽景象,一輪紅日,獨落山頭,很符合……」

  我幫他接了下去:「你對孤決的要求。」

  他的眼中有一抹驚訝,接著便湧上瞭然。「那張卡片是你放的。」

  國中三年級時,班上選模範生,導師獨排眾議,想盡辦法,提高各項參選標準的門檻,創造出種種單對他有利的條件,終於將他推上寶座。

  但班上卻有一位男同學不服氣,便在隔天發起了聯名簽署,要求改選,鬧得滿城風雨,最後改選提議流產,所有參與連署的同學均被狠狠訓誡了一番,帶頭的男生還被記了一支小過。

  「你知道我也是連署者之一嗎?」

  「名單我看過,當然知道。」

  「那你怎麼還會猜出……?」那張書卡是我特地挑了個早,趁其他人都還沒到教室時,放進他抽屜的。

  「我其實也是直到最近才猜到的。」

  「喔。」

  「小草有無數伴侶,大樹只能仰天長嘯。」他念出了那張書卡上的句子:「謝謝你。」

  「現在聽起來,實在有點驢,」我用兩聲輕笑來掩飾心頭的紊亂。「更何況那好像有鼓勵你繼續和大家疏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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