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最愛寒衣沾雪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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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我只聽說過『相由心生』。」終於來到牆邊時,飛霜才猛然回身應道。

  「哦?」從來不曾在人前示弱,現在當然更不可能跟個女人說他五臟六腑彷彿全移了位,每一牽動,便似千刀萬剮般痛苦的端木愷,雖然因她突然止步轉身而差點與之撞上,卻仍力持穩定的問道:「那我現在是什麼『相』?」「這回你又聽懂了,」飛霜瞪了他一眼,渾然不知這表情為自己又添加了三分嬌俏。「一臉饞相,剛才叫你吃,你還不吃。」

  「姑娘也不是真心要我吃的吧,」他倚著牆,赫然發現自己在冒冷汗,為什麼?就算被捉挨刑受拷,他也應該不會虛弱到這個地步才是。「對了,你究竟叫做什麼?剛剛我好像聽見他們叫你雙——」飛霜一手正扣在門閂上,情急生智便隨口應道:「閂子。」

  「什麼?」莫非問題出在綁他的繩索?端木愷勉力舉起手來看,果然看見手腕一圈紅腫,曹仁在繩索上動過什麼手腳?「我說南北口音有異,他們其實在叫我『閂子』,門閂的閂,我就叫那名兒。」

  「你真愛說笑。」不好,他腦門發暈,覺得全身直往下墜,曹仁用的究竟是什麼藥?飛霜在心中嘀咕:如果讓你知道我是雪飛霜,那才是在說笑。口裡則應道:「你既然還能談笑風生,騎馬便絕無問題,哪,上馬吧。」

  「上……馬?」現在竟連視線都跟著漸漸模糊起來。

  「是啊,」她指著一匹壯碩烏亮的黑馬說:「特地為你準備的,上去吧,看你要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

  「放走了我,你不怕曹仁追究?」

  「那是我的問題,你只管走得遠遠的,再不要……」什麼?再不要回頭?她是要這麼說的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話還在喉中,便覺得哽咽?為什麼會滿心泛酸?「再不要被曹軍捉了。」最後飛霜只低聲說了道麼一句。

  端木愷幾乎是拚盡了所有殘餘的力氣,才終於攀上馬去,卻仍藉著趴伏在馬頸背上的動作,跟飛霜說:「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麼,閂子姑娘,一如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救我,但你的恩情,我端木愷永遠都不會忘記,我……」他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因為在兩人背後突然響起一片混亂的叫聲。

  「那個吳囚脫逃了,快。快搜。」

  「他中了將軍特製的蒙汗藥,一定跑不遠,大夥兒快四處分頭去找。」

  「把那兩個蠢才給我叫醒,該死的,這麼重要的囚犯也給看去了,還要命不要?」飛霜霎時亂了方寸,她原本是想放走端木愷後,再算準時間反綁自己,然後與醒來的那兩名士兵串供說是端木愷先制伏了來探挸吳囚的她,再以其為人質迫使他們兩人就範,相信為求脫罪,他們一定會乖乖照她的意思去做才對,誰曉得事跡會提早敗露,這下可怎麼辦才好?不管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飛霜反射性的動作是推了已在馬上的端木愷一把說:「喂,你快走,其他的交給我來應——」不料原本應該端坐馬上,然後揚長而去的端木愷,竟差點被她這一推給推下馬背。「寒衣。」驚駭當中,她衝口而出道。

  「閂子,看來你……得繼續送我了,」端木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驚慌失措的她給拉上馬去。「抱緊我,我……我恐怕……支……支持不……住……」雙腿用力一夾馬腹,訓練有素的它即立刻往前奔跑。

  「可是,你……我……」從後頭抱緊他搖搖欲墜的身子,至少不讓他落下馬去的飛霜,當真是有口難言。

  「回……回鄱陽湖畔,煙水亭……公瑾帳處……」這回他可是真的沒有力氣再把話給講完了。

  「喂。寒衣,端木寒衣,端木愷。」飛霜豈止覺得事出意外,眼前的情況簡直就令她不知所措,外帶氣急敗壞,她上輩子究竟曾受過端木愷多少恩情?或者曾對他造過什麼孽?這輩子得這樣還他。

  經過數日的奔波,飛霜終於把端木愷給送至鄱陽郡,但因他體力耗損過劇,非但旅途中昏迷不醒的時間要遠遠多過於神智清明的時候,讓飛霜幾乎要撇下他,都因不忍心而宣告作罷,就連進入周瑜的勢力範圍內,覺得自己對「丈夫」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的她,也沒有因為「運送」他這個「大包袱」回來,而得到任何禮遇,反倒因為端木愷在徹底放鬆、昏睡過去以前的一句:「她是曹仁的……」甚至沒有講完的話,而被監禁起來。

  「喂,有沒有搞錯,我可是送你們中郎將回來的人,你們不犒賞我已經很過分了,居然還……」一路下來,其實也已疲累至極的飛霜,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待遇。「果然是吳人多詐。」

  「死丫頭,你在嘀咕些什麼?」門外的人回應道。

  「你叫誰死丫頭?」

  「你呀,曹賊的同夥。」

  「住口,你可知道我是誰?我乃——」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你有什麼話,還是都等中護軍回來再說吧。」落下鎖後,那個人便自顧自的離開了。

  被關在房內的飛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疾速跳動的胸口,幸好剛才他出口打斷了自己的話頭,不然誰曉得她接下來會迸出什麼話來。

  我乃你們那位揚威中郎將的救命恩人?他們根本就不會相信,之所以沒有進一步整治她,只因為如今端木愷尚未清醒,覺得不宜擅自處置她而已。

  我乃端木愷的妻子?不反而惹來一場訕笑才怪。

  既然什麼都不能做,又哪兒都去不成,飛霜索性打量起自己暫時安身的地方。

  房間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又拾綴得乾爽潔淨……。

  唔,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先睡上一覺再說。

  主意一打定,飛霜便和衣躺上床去,頭剛沾枕,睡意就席捲而來,嗯,原來自己如此疲倦,可是這裡終究是敵營,為什麼……為什麼她卻好似回到家中一般的安心?飛霜的手隔著好幾層衣服,撫向已被她改穿成項煉墜子,載到胸口去的那枚蝶形寒玉,腦袋尚來不及分析,人便已跌進黑甜睡夢鄉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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