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最不想出口的問題,終究還是忍不住。「你一定會贏,會回到我的身邊,是不是?」「你害怕了?」端木愷捧起了她的臉問。
「我也不想如此,」飛霜眼泛淚光坦承:「我也想爭氣一點,但你們這次可是在與十倍左右的敵人對抗啊。」
「正因為我們是以弱御強、以少抗多、以寡擊眾,不戰則必死,所以是哀兵,而兵法上說:『哀兵必勝』,你對我該更有信心才是。」
「可是……可是……」
端木愷委實見不得她的淚眼迷濛,立即俯下頭來,吻上她終究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別哭啊,小蠻女,再哭就不刁蠻了喔。」他一邊吮吻著她的面頰,一邊哄道。
「寒衣。」尋到了他忙碌的雙唇,飛霜即刻熱烈的親吻起來。
好半天以後,端木愷才將滿面緋紅且呼吸細碎的她給摟進懷中說:「就憑你這份熱情,說什麼我也會平安歸來。」
「真的?」
「真的。」他應答道:「如果你曉得現在的我,已經開始懂得害怕,是不是就會比較放心一些了?」這句話乍聽之下,似乎有些矛盾,但飛霜卻聽懂了,立刻抬起頭來,深深望入他金色的眸中。「因為我嗎?」「蠻子,」端木愷瞧她一副活像要糖吃的小孩模樣,不禁失笑道:「當然是因為你,不然還會因為誰?」「你不曉得對別人毫不留情,有時以另一個角度來說,便也是對自己毫不珍借嗎?」「是,你教訓得是,」端木愷輕撫她滑膩的面頰,一臉不捨的說:「其實我們需要面對的真正難題,不在此地,而在山陰。」
「山陰?」才一怔過,飛箱便聽懂了,並且生出一個絕妙的點子。「寒衣,你仍堅持要我離開赤壁嗎?」「是的。」
「要是我堅持不走呢?」她往他手掌偎去,偏側著頭,調皮問道。
「就把你灌醉,差人送你回柴桑。」
「我酒量好得很,」她雙臂纏到他頸後去掛住說:「會醉到聽不清楚歌聲的人,是你。」一語雙關的說完,再挪出一隻手來輕點他的挺直鼻粱。
「聽話,即便只聽這一次也好,行不行?」他把她的指尖拉到唇邊去啜吻。
飛霜心醉神迷的呢喃。「唔,好吧,不過,」她看著他兼具放心與歡喜的表情搶著續道:「我要等到馬林真成一片火海時才走。」
「茉舞——」他已皺起眉頭。
「還有,」她卻不肯讓他發言,馬上又插嘴道:「我不回柴桑,要回山陰縣。」
「什麼?」端木愷難以置信地叫道。
「同為女人,我的處境,你的妻子一定比較能夠體諒,你在這為吳侯爭勝,我則回去跟她爭你。」
「但是——」
「噓,」她用食指點住他的唇,不給他爭辯的機會,「人家想要……想要早點幫你生幾個眼睛和你一樣漂亮的孩子嘛,難道你不想?」「眼睛?我的眼睛?」端木愷從沒想過那幾乎是他個性極端之一切罪魁禍首的眼睛,在她口中也能轉變成如此動聽的情話。「你不覺得我道雙眼睛是——」「我覺得是我生平所見過最耀眼的一雙眸子,我願意將來每一個孩子的眼睛都像你。」她已按捺不住的吻上他有些扎人的胡碴。
端木愷被挑逗得血脈僨張,立刻不甘示弱的吻上她最細緻敏感的耳垂。「而你很快就會知道,我這雙眼睛最想看什麼。」
飛霜當然知道,也馬上將他最想看的「自己」。緊緊依入他的懷中。
第八章
本來從赤壁渡江燒烏林,大獲全勝後,端木愷就想立刻趕回山陰縣的,卻又無法完全拋下戰事不管,因為曹操雖已敗走,但唯一奉命留下的曹仁,卻在荊州南郡郡治的江陵縣,採取深溝高壘的戰術,與周瑜展開長期的對抗。
就在他猶豫不決,不知自己是該留下來與周瑜繼續並肩作戰,或者到合肥去支援率兵攻城的孫權,和周瑜來個東西策應時,吳侯對他卻另有安排。
原來江東雖本為富庶地區,不過原只限於東南沿海地帶,至於長江中下游以南的廣大地區,因在孫家父子致力開發之前,到處山蠻,文化落後,人民貧窮,而又好勇鬥狠,所以早期各地土民叛亂頻仍,就連近日,每遇吳軍與北方有重大衝突時,山賊便仍會趁機作亂一番。
這次曹操舉兵南下,對於已沉寂一段時間的山賊來說,自是錯過可惜的絕佳良機,於是民亂又起,而且還波及吳侯兼領太守的會稽郡,對於剛大勝曹操的孫權來說,自是不能不平的動亂。
於是他立即下令端木愷回會稽去討賊平亂。「我知道你家就在會稽郡治山陰縣,討平亂事後,便回家一趟吧,公瑾說你家中有嬌妻相候,可別冷落佳人過久。」
端木愷領命以後,不禁狠狠瞪了滿面春風的周瑜一眼,然後咬牙悄聲問道:「我何來『嬌妻』?」「錢唐賣唱女,難道你忘了?我可是唯一的見證人。」
時隔半月,賊亂已平,但當日周瑜促狹的神情,如今想起來,卻依然令已快到朝露館的端木愷恨得牙癢癢的,那與小喬素有神仙美眷之稱的周瑜,一旦逮著機會,對自己「不幸」的婚姻狀況非但沒有半絲同情,顯然還頗幸災樂禍。
這算是哪門子的生死至交?簡直就是——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突如其來的一片道賀之聲,讓坐在馬上的端木愷為之一震。
「少爺,恭喜你榮升『破賊將軍』。」為首的還赫然是蔣氏。
端木愷翻身下馬,扶起躬身的蔣氏道:「奶奶,您怎麼會到朝露館來?」「是少夫人請我過來幫忙的,她說不曉得你愛吃什麼家鄉菜,又捉不準你哪一天回來,所以請我來這兒當臨時的總管;對了,」蔣氏邊說邊笑得合不攏嘴,顯然開心得不得了。「還有呀,少爺,這裡已徑不叫朝露館,少夫人說那名字太灰澀了,所以她已經把這裡正式改名為——」她越講越興奮,端木愷卻越聽越驚慌,到後來甚至已顧不得禮數,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便插嘴問道:「我的紫鳶呢?」馬是他堅持要茉舞騎回來的,而眼前他唯一能夠想到,和茉舞及他有連繫之物,也只有紫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