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迎相應道。
「牙門將軍自桂陽轉來一封給應姑娘的信。」
「拿進來。」
小廝剛把信呈上,就又說:「另外軍師請將軍過主公處一趟。」
正因為迎柏趕著赴孔明之請,所以才沒有機會見到楚楚讀信後的震驚神色,再加上軍務繁雜瑣碎,一談便至深夜,等到他終於回府時,便只看到楚楚的留書,上寫因周瑜在攻打唯一留守江陵的曹軍大將曹仁時,不巧被流失射傷右脅,所以她要盡速趕過去一趟,請迎柏仍舊留在孱陵,一旦確定周瑜的箭傷無礙,她便會返回。
「寒衣!」剛踏進自己居家的楚楚,一見廳內的人影,便又驚又喜的喚道。
「楚楚,」端木愷上前來握住她的手,細細端詳。「認識你這麼多年,從沒見你氣色如此好過,看來飛霜與我猜的不錯,你這次去見的,果非普通人。」
「他還有三頭六臂呢,什麼果非普通人。」話盡可以說得輕描淡寫,彷彿不怎麼在意,但嬌美的笑靨卻無法掩藏,亦騙不過任何人。「你剛到?」她是因為看到他夾在腋下的金色鶡冠,才這麼問。
「是剛去看過公瑾,但還未到他差人幫我準備的行館。」
「如何?見過以後,就沒當初給我修書時那麼操心了吧?」楚楚請他在廳內几旁坐下。「喝杯花茶?」
他先將鶡冠小心放好,才落座道:「正想跟你要呢;公瑾的傷看來是已無礙,但我仍想聽聽你的診斷。」
「箭無毒,傷不重,」楚楚言簡意賅的奉上花茶,並安端木愷的心。「就怕他一心求勝,想盡快攻下江陵,而不肯臥床多休息幾日,等傷完全痊癒後再戰。」「早料到他必會如此。」
「所以你才會兼程趕來?」
「不然你以為我捨得離開即將為樁兒添弟弟或妹妹的嬌妻?」端木愷一談起妻子,神情立刻變得溫柔至極。「你呀,再不回來,小心樁兒就要改口叫飛霜為母親,而不僅是乾娘了。」
聽了之後,楚楚自是急急忙忙的問起兒子這三個月來的種種,並再三感謝端木愷夫妻倆的費心。「我原本是想將樁兒托給令堂的,想不到我們的浪子突然開竅回頭,讓我家樁兒因而多了個娘疼,端木,你還真是挑對了時間開眼。」
端木愷保持他一貫的瀟灑意態,放懷大笑。「想取笑我?無妨,反正飛霜的確是我此生的瑰寶,若不懂得愛惜她,那我可就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了。」
看他拈著金冠上的鶡尾專注把玩的模樣,楚楚不禁笑歎道:「這鶡冠必是飛霜親自為你打理的吧?去年底程普老將軍跟我說你有個女軍師在身旁協助時,我還誤以為是位姓『呂』的智囊人員,怎麼也想不到我們的端木將軍在上戰場廝殺時,身邊竟然還會有女相伴,更想不到那個能文能武、既會唱歌,又會出點子的女軍師,竟然便是幼時與我初識時,就一心想做漂亮新娘的小小蝶衣。」
「她委實多才多藝,是不?」端木愷聽人讚美妻子,簡直比聽到別人褒獎自己還樂。「還有誰想得到,另外一個與你們在幼時曾互相救助扶持過的難友,竟會是曹賊身邊的大將之一——夏侯猛之妻。」
「夏侯猛?」楚楚凝神思索。「我聽說過這個人……是深受曹操倚重的夏侯家族中,最年輕的將領,對不?」
「正是。」
「蟬風嫁的人是他?」楚楚驚歎。「上回飛霜怎麼沒有告訴我?」
「飛霜當時一聽說你根本沒有興趣與她共事一夫,早樂翻了天,哪裡還顧得及其他的瑣事。」
「你少挪揄我們姊妹倆了,你端木寒衣心中只有她一人,有哪個女人會笨到去做徒勞無功的事。」
「尤其是芳心也分明另有所屬的你,」端木愷笑問:「對了,那飛霜大概也忘了告訴你,迎桐是東北元菟郡的女太守吧?女太守配鎮潭將軍,他們那對夫妻的頭銜可真是顯赫。」
元菟郡太守!楚楚正企圖捕捉腦中一個飄忽的意念時,端木愷已經又說:「至於你剛剛說我打仗時『竟然』還偕佳人為伴,告訴你,劉豫州帳下還有個比找更誇張的人,不但帶了女兒過來,且走失了她,後來不是幸好被你救去嗎?」
說到這裡,他突然歎了口氣。「世事多變,我怎麼也想不到,當年我們三人各懷互異心態一起去參加桑迎桐所舉辦的比武招親,因互相欣賞而私下惺惺相借,但現在為了各異的政治立場,表面上,恐怕仍不得不針鋒相對。」
雖然有許多疑惑待解,但楚楚仍不忘先問:「所謂互異的政治立場,是指這次的荊州問題?」
「嗯,荊州共有七郡,赤壁、烏林一役後,劉備先是運用他的老手法,形式上上表給天子,推薦劉表的長子劉琦做荊州刺史,隨即又派兵遣將,以劉琦的名義,用武力徵詢零陵、桂陽、武陵、長沙四個郡太守的態度,結果那四位太守雖先後都表示願意歸順,但劉備仍以桂陽太守趙范不甚可靠,而把他給撤了,換上了趙雲。」
「換句話說,眼前劉豫州已獨佔四郡。」
「不錯,他後來且在劉琦病故以後,叫部下公推他為荊州牧,便宜全教他佔盡,公瑾反為攻打曹仁而受傷,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這些年來,楚楚雖然自認為江東人,但現在與迎柏已有了百年之約,立場委實尷尬,便避重就輕的問:「如今江陵已差不多快攻下了吧?」
「城池堅固、糧食充足,曹仁又死命效忠曹賊,力求有所表現,委實並不易攻,而他這回原本還想趁公瑾箭傷,一舉攻出城外。」
「我聽說了,偏將軍他在被流失射傷後,曾因疼痛難忍而伏鞍回營,本已臥床休息,卻又因曹仁勤兵叫陣,而不得不忍著創痛,起來巡視各營,激勵將士,曹仁見後,方知無機可乘,才領兵退回城中去,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箭傷才會至今未癒,」說到這裡,楚楚不禁搖頭歎道:「昨日我也見到特地趕過來照顧他的小喬夫人了,你們男人哪,一旦上了戰場,個個便均像得了健忘症似的,除了打贏之外,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