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中意的人選?是誰?」
「你的雙胞胎弟弟之一,尚霖啊。」
「尚霖?」記得自己離家時,他們才剛滿十歲,現在想必已經是風度翩翩的少年了吧?
「對,尚雷是哥哥,理當接掌我們冷家,至於身為弟弟的尚霖,就不妨改姓雲,負擔起他日為你母親一族傳宗接代的責任。」
「我不相信外公會選擇尚霖而放棄我。」飛揚搖頭道,「對了,外公呢?是您們說外公已經結束雲遊的生活,回家裡來,打算頤養天年,我才連天闊表哥的成親大禮都放棄參加,兼程趕回來的。現在他人呢?是不是還是一樣住在『譙樓』?我這就去找他問個明白,順便讓他瞧瞧我這些年來,愈發使得順手的鞭功。」
「老爺,你看看都是你啦,我一直勸你照實說,別扯謊,這下被拆穿了吧?」
本來已舉步打算往後頭走去的飛揚,聞言猛然打住,立刻轉頭望向母親駭問:「娘,您說什麼?」
「我……我……」落梅囁嚅著開不了口。
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是被「騙」回鄉的飛揚,立刻改問柏秋道:「爹,外公根本沒有回來,對不對,您連發七封信,催我回來見外公,其實只是您一手編排出來的謊言,是不是?」
「是。」柏秋索性咬著牙承認。
飛揚的俏臉上寫滿憤怒,兩眼更像是隨時都會噴出火焰來似的,所幸「卑鄙」雨字在舌尖上兩轉以後,還是被她給硬生生的嚥回肚裡去,沒有真正的脫口而出,只從齒縫中擠出三個字來:「為什麼?」
「為什麼?你十八歲那年離開家裡,已經三年四個月零六天了,雖然不時也有信來,跟你母親報報平安,但你有沒有想過對做父母的我們來說,那樣根本不夠。不這麼做,你會回來嗎?」
「我已經快二十二歲了,您和娘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更何況楚雲莊莊主是天闊表哥,我在他那裡,不就更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楚雲莊做的是什麼買賣,你以為我不知道?保鏢這一行有多麼危險,你以為我也不清楚嗎?」柏秋一句接一句的逼問女兒說,「最重要的一點是,楚天闊那昔日與你母親情同手足,其實只是表姊妹的親生母親,早在他幼時便已香消玉殞,從此我們兩家就疏於聯絡,說不定他連你母親都不熟識,更別提女扮男裝的你了,還談得到什麼照顧?」
「夏蟲不可以言冰。」飛揚低聲嘟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
「我說他以前或許都不知道,但現在卻肯定已經知道了,因為我在返家之前留給他的那封信中,已經把娘和曉霜姨的關係告訴了他。而就算在毫不知情的這三年裡,我們楚雲莊上上下下,也都融洽到像自家兄弟一樣。」
「是吃,融洽到「自相殘殺」的地步,你們還真是友愛;」柏秋針對去年秋季楚雲莊上一樁驚動武林,所幸後來沒有成功的陰謀叛變譏刺道,「難道你以為密集捎回來幾封報平安的信,就足以安撫你娘的心了嗎?尚雲,如果你曉得你娘當時天天食不知味、睡不成眠,如果你還有那麼一丁點兒體諒父母的心情,大概也用不著編謊,就會自動返鄉了吧。」
「娘!」飛揚終於有些不忍心的喚道。
反到是落梅不以為意的打圓場說:「好了,好了,回來了就好,平安了就好,還提那些老掉牙的事情幹什麼?老爺,雲兒,你們就不要再死顧著面子嘴硬了,對彼此說些關懷對方的真心話,不好嗎?」
柏秋知道妻子說的對,再看如今出落得似一朵花兒的女兒,心中早已揣摩起她一旦換回女裝,再打扮一番,會讓身為她父親的自己,感到多麼驕傲來,可以說氣差不多已剩不下三分,但飛揚接下去所說的話,卻又立刻搧高了他心中的怒火。
「娘,我說我叫飛揚嘛,三年多前,您都還是那樣喊我的,不是嗎?」
「飛揚、飛揚,」柏秋拂袖怒道,「那是你過去三年充作男人時的名字,從現在開始,你就得給我做回女孩兒家的冷尚雲。」
「憑什麼?『雲飛揚』三個字是外公給的,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可以叫我改名換姓。」
「憑什麼?憑我是你的父親,憑你的未婚夫只知道你姓冷,名叫尚雲,憑古有明訓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所以你外公取的名字已經不算數。」柏秋已近乎咆哮的說。
「您說什麼?」飛揚倒抽了口冷氣,馬上啞著嗓子追問:「您說什麼?什麼未婚夫?我根本就沒有答應過要嫁給任何人!」
「你大姊十八出閣,二姊二十完婚,你現在都快二十二了,還說不嫁?是想要留在家裡做老姑婆嗎?」
「我絕對不會做留在家裡讓您養的老姑婆,這一點您大可放心,爹,」飛揚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三年多前,若不是因為害怕爹嫁女兒的「惡習」,會在隔年嫁出二姊以後,就讓接下來的自己大禍臨頭,她也不會離家出走,有多遠跑多遠了。「因為我現在就要馬上回楚雲莊,繼續做表哥的左護法去。」
「除非你想讓楚雲莊上上下下,都因為他們的莊主曾經用一名女子作為護法,而遭到全武林的臆測與嘲笑。臆測楚天闊是當真不知自己的左護法為女兒身,或其中另有不可告人的隱情?嘲笑他們楚雲莊內無人,居然必須讓一個女流之輩來保護他們的莊主,簡直是天大的恥辱。」
「爹!」這是飛揚自踏進家門以來,首度震驚至無語。
看到這一招果然奏效,柏秋便把握住機會續道:「打從你六歲跟在外公身邊開始,爹娘便已經給了你太多的自由,結果呢?不僅沒有換得你的相對體諒,反而讓你在三年前,也學起外公九年前的離家,來個消失無蹤,直到半年後,才捎來一封信告知已經在楚雲莊落腳的訊息。現在你玩也玩夠了,鬧也鬧夠了,是不是可以同情一下你的老爹爹,回家來當個乖巧的女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