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狗狗乖,別出聲。」她喃喃地出聲安撫,拉開窗簾的一角。由二樓的窗戶往下望去,她可以瞧見隔壁草坪上那輛尚在發動的重型摩托車,還有那個坐在車上的黑影。
他似乎一點也沒注意到已經干擾到別人的安寧,依舊兀自催動油門,讓摩托車發出「轟轟」的聲響。
「現在飆車你不覺得太早了嗎,先生?」她不客氣地道:「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男人沒有聽到她的話——她猜想他是沒有聽到,因為男人沒有回答她,繼續讓引擎震天價響。
「喂喂喂!」她加大了音量。「你不睡覺別人要睡,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打擾到人家安寧?」
「那就把窗戶關上。」男人只慢吞吞地說了這麼一句。
「你……」可惡!她氣的七竅生煙。她懷疑他根本是存心和她過不去,因為下一秒鐘,摩托車的引擎聲量不但加大,而且冒出的濃濃黑煙已經瀰漫到她站的位置,她想自己的臉大概被燻黑了。
「我給你一分鐘。一分鐘後你再不停止,我就要報警抓人了。」隨手抓起床頭上那罐喝剩的茉莉花茶朝他的方向一丟,她氣沖沖地關上窗戶。
打從她搬進這棟屋子開始,那個傢伙就沒停止過噪音污染。原先她只當是偶發狀況,沒想到幾天下來,那個傢伙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半夜一點半!這無論如何都太過分了。
她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他通常在晚上十點左右才開始活動——那通常也是他的屋子有燈光的時候。過了半個小時左右,他會騎著那輛氣缸至少1000CC的 SUZUKI重型摩托車出門去工作——她猜想他應該是去工作。
至於白天,那棟屋子裡則完全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
抓抓一頭翹的亂七八糟的頭髮,她一轉身正想回到床上,卻被腳邊尚未拆封的紙箱絆到差點跌倒,痛的她齜牙咧嘴的。一旁的大白狗朝她猛吐舌頭,看來有點像是在幸災樂禍。
她朝大白狗張牙舞爪,大白狗連理都沒理她,逕自趴回原來的地方去了。
當一個人倒楣到了極點的時候,連狗都來欺負她,可惡!躺回被窩裡,她看著纏著蜘蛛絲的天花板,忍不住要咳聲歎氣。虧她之前想的多美好,認為以殷馗的能耐,為她安排的住所應該不會太差才對,沒想到她似乎太天真了點。
這間房子是承租來的,雖然屋子裡還算乾淨,但院子裡的雜草顯然有好一陣子無人整理,養了一整院的飛蛾和蚊蟲螞蟻:和隔壁那棟豪華別墅比起來,這兒簡直寒酸的像廢棄了五百年的倉庫。
她任宛靈長到這麼大,從沒想過自己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更叫人無法忍受的是,隔壁還住了個三更半夜擾人清夢的神經病,搞的她差點精神衰弱。
隔壁的摩托車聲停了,四周恢復寂靜,她猜想大概是她的威脅奏效。
「算你識相!」她咕噥道。她才搬到這兒三天,可不想三更半夜叫警察來,再說警察也不見得會理她。
拍拍枕頭,她正想再躺回被窩裡,卻瞧見大白狗在她的床邊磨蹭,還一臉討好地朝她搖著尾巴,令她不由得莞爾一笑。這隻大白狗是她搬進來的第一天,見它在門外打轉,於心不忍而決定收留的。反正只有她一個人嘛,養隻狗作伴倒也沒什麼不好。
「看來咱們得相依為命一陣子了,狗狗。」她喃喃地道,用力抿緊嘴唇。
等著瞧吧!她要向所有人證明她任宛靈絕不是溫室裡的花朵,沒有台北繁華的夜生活和大魚大肉,她一樣可以活的很好。
到時候,她絕對要讓那些抱持懷疑態度的傢伙全把話吞回去!
「情況如何?」辦公室裡,殷馗問著電話那頭的任宛靈。
「很好啊。我已經找到了康諾住的房子,不過還沒見到他。」她的聲音聽來十分愉快。
「那你住的地方有沒有問題?」
「當然有問題,問題還大的很咧。」提到這個,任宛靈就有滿肚子牢騷不吐不快。「你租的這個房子未免也太差了吧?屋子裡全是灰塵,院子裡的雜草長的比我還高,我的血都快被這裡的蚊子吸光啦。」
「是嗎?可是房屋仲介告訴我屋況還不錯,而且那也是那附近唯一出租的房子。你不是說過希望房子別太新,好掩飾你的身份嗎?」
「話是沒錯,可是……」
「除非你後悔了,想打退堂鼓回台北來?」
想激她是個嬌生慣養、吃不了苦的千金大小姐?她偏不上當。
「謝謝你的好意。既然我是來『渡假』的,我就會隨遇而安。」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你還是別太勉強的好。」聽出她還想反駁,殷馗輕咳一聲。「你等一下,若曦要和你說話。」他將電話交給夏若曦。
「喂,宛靈?」夏若曦接過電話。「你還好吧?」
「馬馬虎虎。這兒雖然比不上台北事事方便,不過我會適應的。」
「那就好。你在那兒人生地不熟,千萬要注意安全。」
「放心,我睡覺時會緊閉門窗,順便在大門上三道鎖,滿意了吧?」她輕描淡寫地道。「拜託,我又不是白癡,絕對可以打理自己的生活。我只想知道不靠老爸養我,我自己一個人該如何生存下去。」
夏若曦本還想叮嚀些什麼,終究住了口。「一切小心。」她柔聲道。
「我會的。」
掛上電話,夏若曦的手仍擱在電話筒上,表情若有所思。
殷馗走到她身後,用手臂環住她的腰。「想什麼?」
她在他懷中旋過身,似笑非笑地瞅著他。「我一直想問你,你似乎很贊成宛靈去找康諾,嗯?」
「我只不過是附和宛靈的決定罷了。你也瞭解她的個性,一旦她決定要做什麼,她就非達到目的不可。她想去瞭解康諾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好,再說以乾爹看人的眼光,這個男人絕對差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