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你想得出來,真服了你了。」左秀靈用手揉揉額頭,「你寫這種東西要買有出版杜敢出版,那我連出版杜的老闆也一樣崇拜。」
「沒人出版,我自己看看也高興嘛!」
「你確定人家檳榔攤的老闆肯讓你勾引?」左秀靈睨著她,「對了,你們那老闆是什麼樣的人?經營檳榔攤的不都是啥刺龍刺虎,走路虎虎生風的大哥級人物。」
「不不不,那你就錯了,我們那『老闆』一臉正派,而且帥得很,極具中年男子瞇力。」見左秀靈一臉懷疑的表情,黎嫣咧嘴一笑,「不過嘛……那兒有挺多彪形大漢有事沒事晃來晃去倒是真的,以侑不時之需嘛!大概我們那老闆還有挺多肝膽相照、出生入死的兄弟吧!」
「還敢這種行業不複雜!」左秀靈瞪了她一眼,「哪天你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要是人家對你有啥不良的企圖,你往哪兒跑?」
「那也只能說我命不好,沒當有錢人少奶奶的命嘍!」她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不踉你聊了,我得去上班啦!如果沒啥大事,麻煩你天塌下來都別找我。」
「小心一點!」一直到黎嫣出了門,左秀靈還是不放心的扯著嗓門嚷,「如果太晚就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總比你一個人走夜路好,聽到沒有?」
話還沒說完,黎嫣早已跑得不見蹤影,看樣子是一句也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
左秀靈揉揉額頭,忍不住要咳聲歎氣,她上輩子是造多少孽,上帝要安排地認識這麼個麻煩的女人。
哦,老天!
——/***/——
「不是聽說他今天會回來嗎?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看到人?」
「大概是有事絆住了吧?他上個月也是三更半夜才回來……」
「聽說咱們老老闆等到三更半夜呢,真是夭壽哦……」
「唉,年輕人比較忙是應該的嘛,不忙有什麼出息?」
「話不是這樣說嘛!你沒聽老老闆每回氣呼呼罵人的聲音,就好像那河東獅吼,潑婦罵街……唉喲!」
「這是對女人的形容詞,少笨行不行。」
以上談話是一群八卦女人的閒言閒語。
黎嫣當然知道那群女人吱吱喳喳的閒言閒語。事實上,她今天已經聽一個晚上,就是還沒聽出一個結論,她冷眼旁觀那堆頭湊在一起竊聲議論的聲浪,一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虛應著面前那個嘻皮笑臉、死賴著不走的傢伙。
「小姐,我一直覺得你很面熟耶,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多爛的搭訕老招數?黎嫣連擠個假笑懶。「沒有吧?你可能記錯。」
「不可能,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姐我一向是過目不忘的,我一定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曾經見過你,只是我們無緣相識……」
喲,還真有那麼點文學細胞哩!黎嫣忍不住要對眼前這位站三七步,看來就像癩三的瘦小男子刮目相看。
「沒錯,我很確定。」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交雜著血紅和發黃的牙齒,「不知道你這麼漂亮的小姐肯不肯賞光,讓小弟請你去喝杯咖啡?小弟由衷的邀請……」
著著,男子一雙小眼睛還有意無意的在她自認非常端莊、但實在不夠保守的緊身短裙上轉了一圈。雖說她該遮的地方全都蓋得一絲不露,且這些天來也習慣了這種打扮,但那種別有用意的眼看來也讓人不甚愉快。
「這個嘛……」她挑挑眉毛,不動聲色的轉了個角度,雖她不想以貌取人,而且這傢伙看來也還滿誠懇的。服務業的第一宗旨:顧客永遠是對的!不過嘛!不以貌取人是一回事,接受顧客的邀請又是一回事。
正想委婉的拒絕時,那傢伙已經一隻腳跨上了攤前的台階,還大刺刺的往旁邊「呸」了一口,然後若無其事轉頭繼續對她露齒一笑,「怎麼樣,你答不答應?」
黎嫣的目光從地上那攤血紅的檳榔汁,輾轉的回到面前那張現在看起來有點欠揍的臉,她剛才怎麼會覺得這個傢伙誠懇的?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面前站了一隻放大了五百倍的蟑螂,噁心到了極點。
服務業的第一宗旨應該加個但書:若顧客言詞粗鄙,且長了一副欠扁的嘴臉則不在此限。
「對不起,我沒空。」她仍然保持微笑,「能不能請你不要在這裡吃檳榔吐檳榔汁,這種破壞公共環境衛生的行為是可以報警處理的。」
男子的臉色當場垮了下來,她不知道他是因為被拒絕,還是被警告而惱羞成怒。
「他媽的,裝什麼清高?你們賣檳榔卻不准客人在這裡吃檳榔?」
「隔壁的販賣機也賣保險套,你要在這裡用嗎?」
男子漲缸臉,丟下一連中連彪形大漢聽了都會臉紅的詛咒之後,憤憤的轉身離開了。
又打發掉一個了,黎嫣慢條斯理的拿出粉盒打開補妝,是誰說工作會磨損掉一個人原本高昂的意志?她倒覺得還滿有成就感的,且意志愈來愈高昂哩。
「怎麼啦,又是個不識相來騷擾的客人?」店裡的保鑣阿升湊過來問她。
「騷擾沒有,不識相倒是真的。」黎嫣的目光從不遠處那群圍在一起,大聲嚷嚷打衛生麻將的彪形大漢們身上,移到另一團湊在一起嚼舌議論一個晚上的女人們,再轉回到阿升臉上。
「老闆呢?不在?」她問。
「在啊,和幾個老朋友到樓上聊天喝茶去了。」
「喔!」黎嫣應了一聲。
說到這位「老老闆」夏石慶,大夥兒一向是有些恭敬的,不只是因為他年近耳順之年,眉宇間仍有著不怒而威的懾人氣勢;在這兒上班近一個月來,黎嫣和大夥兒相處愉快,自然多少也知道這位看來有些嚴肅,實際上卻是個好好先生的老老闆。
從阿升和大夥兒的口中得知,夏石慶年輕時也曾在道上聲名顯赫頗有名望,只是後來了道上複雜的風風雨雨,不再插手管江湖世事之後,他運用手頭上寬裕的資金做土地買賣,炒股票投資,所賺得的利潤足以讓他和一干遠離江湖的兄弟和手下們一輩子享用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