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秀靈沒有說話。對黎嫣這個漂亮,倨傲,伶牙俐齒的文學社長而言,從沒斷過的追求者和屢獲校內文學獎的肯定,讓她在求學時代十足是個風雲人物。這樣一個女孩兒,自然有她的優越感和自負驕傲的理由,她對只有外表,腦袋裡卻空無一物的草包股有興趣,所以所有的追求者在她眼中都是木頭,她也絕不會甘於有了對象之後,就等著過在家煮飯,洗衣,帶小孩的平淡生活,黎嫣不會是個只以丈夫為天,任勞任怨當黃臉婆的女人。
可想而知的,黎嫣一向反其道而行的作風也是堅決果斷的,例如她在學生時代千篇一律的襯衫,牛仔褲,完全把自己的美麗和好身材隱藏起來,把自己弄得像個男人婆般嚇跑男同學;例如她瞞著家人放棄了大好的工作機會,跑去當個社會形象不佳的檳榔西施;再例如她還「再接再厲」的進了酒店和龍蛇混雜的富豪俱樂部,美其名是當「公關小姐」,事實上卻是隨時會毀掉一輩子的複雜行業!更倒楣一點,要是和黑灶會有所牽扯,搞不好哪一天會被黑社會老大一顆子彈便強行納去做妾。
左秀靈發現,即使和黎嫣認識了十餘年,自己也不見得完全瞭解她。
「所以,我用了很不光明磊落的方法,利用夏石慶的話壓他,讓他不得不做他不願意做的事。」黎嫣側頭沉思,「你知道嗎?夏淮舟等於是被我強迫的,我當時只想著替夏石慶教訓他,若他真是個不孝子,那我的強迫自然沒什麼用,但若他還把他父親的話聽進去,那就算他討厭透了我纏著他,他還是不得不聽他爸爸的吩咐。」
也就是這點讓黎嫣遲疑,她若有所思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早該知道,若夏淮舟真是她當初認為的那麼差勁,那他不會即使不願意,還是聽從他父親的話來應付她,若他真是好吃懶做,只想得到父親的遺產坐享其成,那他不會那麼專注在他的工作上。
黎嫣可沒自戀到以為夏淮舟每晚為了來接她下班,還特地穿西裝打領帶的,他必定是在公司忙到深夜,還得顧著她這個「拖油瓶」的安全與否,這一點讓她簡直愧疚到了極點。
「怎麼?夏淮舟讓你覺得矛盾不安?」左秀靈瞅著她。
黎嫣靜了半晌。「也許吧!」她微側著一頭長髮,心平氣和的承認,「我必須說,他和我原先設想的不同,他身邊不乏女性周旋這點除外——在應付女人這項,他顯然經驗老到——和他比起來,我根本是個沒經驗又不自量力的毛頭小鬼,引不起他的注意,他會來接送我上下班,純粹只是不想違拗他父親的意思罷了!」
「你怎麼知道?」左秀靈疑惑道。
「別忘了,我和他幾乎天天見面。」黎嫣微笑了起來,靈秀的眼裡閃著光,「再者,我和他的父親之間有個默契,幫他瞧瞧這個兒子身邊的對象,他老爸急著要他結婚娶媳婦,一天到晚向我提他那個不孝的兒子有多少優點……再者,夏淮舟帶過多少女人回去應付他老爸,又不止一個目擊昔。」
說到這裡,她誇張的比了個手勢,「美女見到過吧?聽那些目擊者的說法,每個跟他回去的美女都是前凸後翹,細腰肥臀,婀娜多姿的大美人,我們這些幼齒的檳榔美眉只有站到一邊涼快的份。」
「真的還假的?」左秀靈笑咧了嘴,「不簡單,應付這麼多女人,也真虧他還能健健康康活到現在。」
黎嫣只是淡淡的笑著。她該是對這些早就清楚的事實無動於衷的,但她卻沒有輕鬆的感覺,她只覺得心裡怪不舒服的……
「也許,再過幾天吧!」她思索了半晌,才淡然的開口,「再過幾天,我覺得我要的東西夠了,那我就會離開那兒,酒店這種地方雖然可以有很多體驗,可以看到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東西,但畢竟不宜久留。」
「你是說離開酒店,還是離開夏淮舟?」左秀靈戲謔的問,「當初自信滿滿想勾引人家的黎嫣,居然想打退堂鼓跑了?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要在往常,左秀靈這句調侃的話一定會引起黎嫣的反唇相稽,但現在,黎嫣只是咬著下唇沉思,原有的自信神采不見了,似乎也相當苦惱。
見她不說話,左秀靈也正經了起來,柔聲道;「怎麼了?真碰上了令你無法解決的問題。」
「倒不至於無法解決,只是有些苦惱,搞不好我沒勾引到他,反而被他勾引了哩!幾天之後,你就會看到我為一個男人魂顛倒,鬱鬱寡歡,茶飯不思的害起相思病來了。」她攤攤手,半開玩笑的說,「別忘了,他對我有救命之恩,他若要我以身相許,我也沒什麼反對的理由吧?」
「還能開玩笑,表示你病情還不嚴重。」左秀靈往她的沙發上一坐,腳在椅子上打著拍子,慢條斯理的開口:「小心點,阿黎,明知道有陷阱還堅決要往下跳之前,先測量一下陷阱有多深,保護自己不受傷才是上上之策,瞭解?」
黎嫣不置可否,將目光調向落地窗,她瞇起眼,看著從窗簾透進來的陽光投射在地毯上,漾超一圈亮晃晃的金光。
若夏淮舟真對她的勾引無動於衷,那她還要不要繼續下去?她思索著,想起那天晚上他迫切的親吻愛撫,自己軟弱而順從的反應,不由得微微臉紅。
不過,也許這是一個身心正常的大男人面對一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女人都會有的反應,不代表什麼,黎嫣酸溜溜的想。若他對她的主動投懷送抱沒啥興趣,那她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反正她以後也不見得會再遇上這號人物,一切就這麼算了,多簡單。
只不過棘手的是,她必須釐清自己的感覺,她必須冷靜的思考,為自己的理智把關,她彷彿可以看到夏淮舟那張帶著嘲弄和戲謔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