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到黑崎這小子那兒去,有沒有見過那女孩兒長啥模樣?」
「啊?」何振飛愣了一愣,看了隔壁的黑崎健一眼,然後一聳肩,「唔……沒有!坦白說,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這小子金屋藏嬌!要不是我問,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打算告訴我……」
「何振飛!」他悶哼,「閉上你那張惟恐天下不亂的嘴行不行?」
「我……」何振飛無辜地想辯解。
「有女朋友是好事,有什麼不能說的?」朝井彬夫溫和地笑道:「黑崎,你也不小了,是該可以成家的年紀!早些時候結婚,你母親和我也才能抱孫子啊!你知道乾爹單身了一輩子,一直把你當成惟一的孩子看待,你可別讓乾爹失望!」
聽出了朝井彬夫的言下之意,黑崎健勉強壓抑下那一抹深沉的壓迫感,只簡單的答了一句,「我懂,乾爹!」
「那就好!」朝井彬夫滿意的點頭,「別忘了你和乾爹的約定。當初你要我給你五年的時間,我也不想太逼你!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怎麼做最好——我想你心裡也有個譜。」
「我明白!」
車子來到了凱悅飯店,遠遠的,黑崎健便瞧見飯店前那一群個個態度恭敬、衣冠楚楚前來歡迎朝井彬夫這位全亞洲知名的醫學界大人物的人潮。
黑崎健也是由何振飛口中才得知朝井彬夫此行是受T省醫學界的邀請,特地前來開座談會並接受各媒體的訪問!事實上剛才由機場來到飯店的路上,他們的座車前後全都是保安人員和幾名陪同來訪的醫界人士所乘坐!
若非朝井彬夫和黑崎揚子的意思,他們根本不可能搭乘何振飛那輛在所有加長型禮車陣中,顯得不甚起眼的寶藍色BMW。
待車子一停穩,車門幾乎是立刻便被打開,一大群西裝筆挺、身材壯碩的男子立刻必恭必敬的齊湧了上來,一連串表示歡迎和問候的日語又急又快的響了起來。黑崎健坐在車裡,衡量著該不該下車。
「他們在說什麼?何振飛聽得是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那一堆看來是媒體記者的傢伙口中那一大串嘟嘟嚷嚷的日文是啥意思。雖說他對日文還稍微懂了點皮毛,但一碰到這種有些艱澀的訪問用語,他可就真的是一竅不通。
而最教何振飛不懂的一點便是——奇怪了,朝井彬夫雖說是日本人,但卻精通五國以上的語言,就連中文也說得幾乎與道地的T省人無異,為何他們不用中文訪問他咧?
「還能說什麼?當然是說明他們有多歡迎他的來訪,」黑崎健有些漫不經心地說。看這混亂的場面,他想自己也沒必要下車去湊熱鬧了,「我們走吧!」
眼見再留在這兒也只是浪費時間,何振飛沒有多問的就想倒車離開,一時之間卻被人擠得車身動彈不得。
「晚上再打電話給你,媽媽我可要找時間去見見我那新媳婦兒,聽到沒有?」黑崎媽媽只在匆促間丟下這麼一句便優雅的下了車,展現出她那高貴迷人的貴婦人風範。
何振飛斜睨了黑崎健一眼,只見他眉峰微攏,似乎若有所思,連有人在敲車窗都渾然不覺。何振飛按下了車窗,「什麼事?」
「先生,聽說你是朝井先生的乾兒子,是嗎?」一位拿著麥克風,被人群擠得臉紅脖子粗的男子在問,還沒得到任何回答,他的問話已被後來湧上的人潮給淹沒了。
「先生,聽說你二十五歲就拿到了醫學博士的學位?」
「你在國內曾出版過多部暢銷的科幻推理小說,請問你為何肯捨棄高薪且高成就的醫生職業而投入於作家這個行業?」
「你是否會繼承朝井先生在日本醫學界極具盛名的私人醫院,學以致用行醫救人?你是否以他作為榜樣?」
面對此起彼落的媒體詢問,何振飛再睨了黑崎健一眼,只見黑崎健過了半晌才簡單的說了一句,「抱歉,你們認錯人了!」
「啊!」這個回答引來一陣錯愕聲。
黑崎健按上了車窗,連看也沒看何振飛一眼,「走吧!」
何振飛揚了揚眉,沒有再多說的將車駛離了凱悅飯店。
一直到車子上了大馬路,黑崎健才輕吁了一口氣,用手爬過一頭濃密的黑髮,面色陰鬱的注視著前方。
「他們認錯人了,嗯?」何振飛轉頭看了他一眼,「難不成他們說得不是你?」
「我倒希望他們說得不是我!」他苦笑地搖頭,「你知道嗎?當乾爹的兒子……這個身份太沉重了。有一陣子,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如果是,為什麼三十年來,我對他的稱謂只是乾爹?如果不是,那為什麼他一輩子不娶妻、有個親生兒子來傳承他的心血,而要我這個根本毫無血緣關係的乾兒子去繼承?」
他蹙攏眉峰,有些煩躁了起來。對朝井彬夫,他一向是最尊敬的!幾乎從他有記憶開始,朝井彬夫就讓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他這輩子,注定和學醫脫離不了關係。
雖說自小嚴格的訓練和漫長的學習過程並未影響他對醫學濃厚的興趣,但他惟一反感的卻是發覺自己似乎像個傀儡般,拿到學位、進入乾爹的私人醫院學習各種該學的東西、接觸所有的病理、研究一切連科學上都解釋不出的特別病例……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般,讓他絲毫沒有喘息的空間。
他開始問自己,這樣下去,是否為他原本學醫的目的?走朝井彬夫要他走的路、做朝井彬夫要他做的事,完全失掉了自己,他換來了什麼?不過成了陷入泥沼的困獸罷了,連想掙扎破繭而出的空間都沒有……
「也許你乾爹有他的用意啊!」何振飛收起吊兒郎當的神情,語意深長地說:「再者,他為了培植你繼承他一生的心血,在你身上投注了多少心力,還二話不說地答應給你五年的時間讓你考慮,他算是用心良苦了,不是嗎?如果他只把你當成傀儡,他怎麼會如此放縱你?五年的時間,讓你想想將來的三四十年該怎麼走,這手段很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