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她停頓了半晌,才坦率的說了出來,「我想他原本並未料到關大哥會有這個提議,一方面也是擔心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照顧您吧。他還警告我,說您不是個好相處的人,要我做好心理準備。」
「但這卻沒有嚇跑你?」
「是您堅持要僱用我的,董事長。」她輕哼著,俏皮地朝他眨眼。「既然我不打算讓關健瞧扁我,我就會堅持到底,直到您的傷好了為止;您無論如何是休想趕跑我了。」
關德宗先是揚眉,而後笑了。那和煦的笑容融化了臉上冰冷的線條,安以姮幾乎是有些炫惑的注視著他,訝異地發現他和關健竟是如此相像。
「如果那渾小子也這麼想就好了。」關德宗微歎了一口氣。「他是我的兒子,只不過他似乎並不怎麼喜歡這一點。」
「關健其實是很關心您的,董事長。」她衝口而出。
關德宗訝異地揚眉。「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就像我知道您也一樣關心他,只是你們都太驕傲了,誰也不肯先向對方低頭。」她輕聲說道,目光清澈而溫柔。「我說對了嗎,董事長?」
關德宗輕怔了一下,目光審視的打量過她。「是不是關健跟你說了些什麼?」
「我……」她猶疑著,而後輕吸了一口氣,沉穩的迎視著他。「他告訴我,他和關大哥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您卻隱瞞這件事,讓他和他母親相隔兩地。」
關德宗靜靜地聽她敘述一切,而後沉思了好一會兒。
「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我的確有些疏失。」他平和地道,將目光調向前方。「關健的母親是我的私人助理,我們是在朝夕相處下有了感情。當時我的岳父是個十分有權勢的人,他不容許有任何醜聞傳出,而我被眼前的名利和財富沖昏了頭,不願意和我的元配離婚放棄一切,所以才委屈了關健的母親。
「關健出生之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和困擾,我將他送到美國去,讓他遠離這一切是非。他從小就是個出色的孩子,聰明冷靜、領悟力高,是個絕佳的人才;但他卻也叛逆、桀驁不馴,一切依自己的想法行事,有時連我都很難管束他。
「我承認我愧對他的母親,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我一直想找適當的時機告訴他這件事,卻一直苦無機會,直到關健二十歲那年,他母親病危,我讓他們見了最後一面,沒想到卻因此而造成他的不諒解。」
她悄悄地吸了口氣。「您為什麼不和他說清楚?」
「我試過,但沒有用。他無法接受我為了保護他而作的決定,更不能諒解我讓他和他母親分開了這麼多年。雖然表面上他仍然對我言聽計從,但我心裡知道他一直沒有原諒我,他仍然對他母親的事耿耿於懷。
「美國史丹佛大學MBA畢業之後,他聽從我的安排進入敦品集團,沒有人知道他是在為報復我做準備。兩年之後,他從敦品集團帶走一批精英分子自行創業,靠著敏銳的直覺和精明的商業頭腦,他的公司在短短幾年內蓬勃發展,在我還未意識到危機之前,他已經從我的手上搶走一筆上億美金的大合約,那是我們父子第一次決裂。」
說到這兒,關德宗露出苦笑。「如果他的目的只是為了報復,為了替他委曲求全的母親出一口氣,他的確成功了,不是嗎?」
安以姮靜靜地聽著。才早上十點多,但初夏的太陽卻毫不留情,熱辣的陽光已經令他的額上冒出了汗珠。她輕吸了口氣,柔聲說道:「咱們進屋裡去吧,董事長,太陽愈來愈大了呢。」
「我話還沒說完。」關德宗擺擺手,聲調緩慢的接了下去,「我承認一開始我無法接受失敗,而且是敗在自己的兒子手裡。然而就算我再氣憤,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只顯示我的無能和輸不起。「前幾年我將公司交給成奕之後,情況並沒有好轉。成奕沒什麼不好,但他的個性太過耿直,做事穩重有餘卻不懂得轉變;而關健那小子卻太過靈活,如果他存心要和敦品集團鬥,那成奕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您……不怪他嗎?」她的聲調有些不穩。這些談話已經太過私人,超過她該知道的範圍,可是她卻無法克制自己。她腦海裡只想到那對炯然的眼睛,他臉上陰鬱的神情,還有他緊擁住她的雙臂……
她閉了閉眼睛。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可以多瞭解他一點。
「當然怪。」意外的,關德宗眼裡竟然浮起一絲笑意。「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有辦法搞垮敦品集團,那就表示他的確有足夠的能耐。如果不是後來又發生了那件事……」
關德宗沒有說完便閉上嘴巴,轉過頭來看她。「這就是他之所以和我反目的理由了。知道這些之後,你也認為我的做法是不可原諒的嗎?」
「我相信您只是做了最適當的決定。」她搖搖頭,嚴肅地回答,「關健也不是真的怪您,他只是一時間拉不下臉向您求和罷了。給他時間,他會想通的。」
見她認真的表情,關德宗先是微微揚眉,然後笑了。「你是個好女孩,以姮。」
「我還記得我剛來的第一天,您還說我是只營養不良的小猴子呢。」她扮了個鬼臉。
關德宗的笑意更深了。「你真的被醫院開除了嗎?」他問道。
「我……」她心虛的縮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並沒有,護理長只是要我過一陣子再回去上班……」
「這樣嗎?」關德宗想了一下。「你在哪間醫院工作?」
她說了一個名字,關德宗微挑起眉。「真巧,我和這醫院的院長還有些交情。這樣吧,我派個人去跟你們院長說一聲,就說你這陣子在這兒照顧我,等我的傷好了之後你再回醫院去上班,如何?」「這個嘛……」她故作考慮狀。「您確定不會過兩天就把我趕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