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遲到了十分鐘。」女人的聲音有些不滿,「請你搞清楚,這個約是你提出的,別把你的不耐煩掛在臉上,若你沒有誠意解決問題,那我立刻就走。」
「如果沒有誠意解決問題,我不會浪費我的時間坐在這裡。」男人的音調子穩,依舊冷淡低沉,「我以為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這件事早在三個月以前就該結束,當時你不也很爽快嗎?為何現在又緊咬著不放?你明知道這對你不會有任何好處。」
「有沒有好處我自己心裡清楚,還用得著你來告訴我嗎?」女人從鼻子哼出一口氣,「你們男人就是賤骨頭,將女人弄上床之前百般溫柔體貼,用過就像破鞋一樣扔了,之後再來告訴女人,你們膩了,沒興趣了。你以為天下的女人都這麼好騙嗎?想打發我?我洪韻儀可不是被嚇大的!」
古庭歡微揚起秀眉,看著女人那對精心描繪的怒火熊熊的眼睛,看樣子,又是一則女人遇人不淑的平凡故事,有這種際遇的女人全天下不知凡幾,奇怪的是,種下禍因的男人往往認為夠資格風流,是男人的典範,且為此驕傲自大得很。
「你要我怎麼做?」
「把孩子拿掉。」男人冷冷地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知道惹火了我是最不智的作法。」
古庭歡的眉毛揚得更高了,看著洪韻儀握緊拳頭,聲音因憤怒而失去了控制。
「你這是……威脅?」
「隨你怎麼說,我無所謂!」男人顯然對這句指控一點也不介意,只是將高大的身子往後一靠,雙手一攤,「一個女人要帶大一個小孩談何容易,相信你也不願意將來生出來的小鬼沒有父親可叫吧?與其如此,不如拿掉它,你也可以再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洪韻儀沒有開口,只是死命地瞪著他,目光森冷得活像要在他身上鑽出兩個大洞。
「你打算用多少錢來打發我和這個孩子?」她壓低了聲音,像在極力控制怒意,「一百萬?三百萬?」
「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價錢當然不是問題。」男人看來相當爽快,馬上從上衣口袋掏出支票和筆,「五百萬如何?」 五百萬?古庭歡挑了挑眉,一個男人用來打發掉一個懷了自己孩子的女人,價碼是五百萬?這……恐怕沒有一個行業的「行情」這麼好吧?而這個傢伙處心積慮想謀殺自己的孩子,居然還能這麼輕鬆自在,憂閒得活像在討論天氣似的,真是無恥的下流王八蛋一個。她再將目光轉向洪韻儀,只見洪韻儀握緊了拳頭,眼神怒得要發出火來。
「五百萬除了拿掉這個孩子,還可以讓你三年五載之內衣食無憂,我想也該夠了吧?」男人的聲音兀自說著,「當然,你可以考慮,想通了之後隨時到公司找我,反正你……」
他話還沒說完,洪韻儀已經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朝他臉上潑了過去。
「你無恥!」她氣呼呼地丟下一句,還不甘心地用高跟鞋去踩他的腳,之後才憤憤地踩著三寸高跟鞋離開了咖啡館。
一時之間,整個咖啡館內鴉雀無聲。
嗯,罵得好!一抹笑意閃上古庭歡的眼睛,她看著幾位服務生跑過來,拿著紙巾就往那個渾身是水的男人身上擦。
「你不要緊吧,霍先生?要不要把衣服脫下來烘乾一下?」
「沒關係。」男人接過紙巾擦拭,「你們去忙吧,這點水待會兒就干了,不要緊。」幸好那個瘋女人潑的是冷開水,否則傷到了什麼重要部位可不是鬧著玩的,他皺著眉毛想。
「你的西裝外套濕了,我替你把它烘乾吧!」一個服務生不由分說地拿走他的外套。
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卻只是大手一攤。
看樣子,這傢伙大概是這家咖啡館的常客嘍?古庭歡的眼珠轉了轉,瞧這些服務生這麼慇勤熱絡的樣子。想到那個傢伙渾身水珠的狼狽樣,她輕咳了一聲,藉以掩飾即將出口的笑意。
他顯然聽見了她的聲音,因為他幾乎是立刻回過頭來,目光遇上她的。
而她被迫看得非常清楚,因為他已經站起來,那對銳利如鷹般的黑眸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微微瞇起。
他看著她的目光絕對不是讚賞和驚艷,那是她一向習慣在男人眼光中看見的憧憬和仰慕之情。唔,也許他是因為發現了剛才的對話,全被她這個「局外人」給聽得一清二楚而有些惱羞成怒吧?古庭歡的目光轉了回來,慢條斯理地喝光杯中的咖啡。
「霍先生,你的外套。」那位服務生拿著烘乾的外套回來。
他回過頭去,「謝謝你。」他伸手接過,幸好水沒灑到他擱在桌上的文件,他將外套往身上套,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剛才談成的那筆重要合約,為了這筆洽談了好久的大生意,他差點無法趕來赴這個約會。最後趕是趕上了,誰知道問題不但沒解決,還被潑了一身水,這簡直是……
此時桌上的行動電話嗶嘩地響起,他接了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喂?」正收拾桌上的文件,一陣香氣飄進他的鼻端,他本能的停下手上的動作,並直覺地關上行動電話,一個纖細窈窕的白色身影經過他身邊,然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他,是剛才那個女人!他的眉毛微微蹙起,有些納悶。
「你的冷酷無情令我相當佩服,先生。」她微笑地開口,聲音輕柔而略帶嘲弄,「或許我是多管閒事,不過給你一個忠告:若沒膽量承擔後果就別玩火,否則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嗯?」
他揚起濃眉,看著她眼裡那抹如精靈般狡黠的光芒。
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她優雅地經過他身邊,姿態飄逸從容得如同尊貴的女王。
他先是下顎緊繃,而後放鬆,然後幾乎笑了出來,老天,原來剛才那一番對話全進了這位「觀眾」的眼睛和耳朵裡,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人家把他當成什麼始亂終棄的惡棍了,他簡直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