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鳳芸侯跳到他身上,拚命拼打他!
「侯兒,你做什麼?」無法動彈,左封遲只能眼睜睜看著身上的人兒放肆。
「吐血,會好。」她繼續捶。
打到他吐血,他就會好?情況雖然如此緊急,左封遲心底卻有了不合時宜的荒謬笑意湧上。
「不是吐血,是『放血』……侯兒,住手……咳咳!」忍了太久,氣穴又被封住無法御毒,一咳之下,他果真吐出一大攤黑血,染滿衣襟。
「我的血有毒,你……快走!」他急促喘著氣,突然痛苦得蹙眉,汩汩黑血自他緊閉的雙目流出。
鳳芸侯見狀大驚!小手忙去摀住他雙眼,好似這樣就不會流血了。
「別,別碰!走開……」左封遲斷續吃力說著,汗如雨下,血亦不絕,四周空氣緩緩飄出一股異香來。
小手完全不聽他的話,繼眼睛之後,接著摀住他的耳朵、鼻子、唇邊等各處,充滿驚恐得擦拭著。他……七孔流血了?沒想到此毒運行如此迅速。
當七里斷魂香毒透入骨時,便會七孔流血,到此地步,已是藥石罔效。左封遲艱困地想著。沒想到自己竟無法達成師姐所托。
「嗚……吼!」鳳芸侯也看出狀況緊急,內心一急,聲音又變回初時那小獸般的低鳴,悲悲切切,充滿了不祥預感。
左封遲費力睜眼,看出去的世界一片殷紅。但他仍是一眼就望見那張涕淚漣漣的小臉,微微一怔。
「你為什麼……哭?」她在擔心他?
他原以為這世間是沒有人會擔心他的。
原有的師門在十年前消失,孤僻獨行的他失去了共聚的地點,師兄弟間一切的聯繫也跟著切斷。他又恢復孑然一身……想來,他也已獨居十年了。這次若非鎖鏈之事,他是絕不可能去找溫皓月的。甚少與人接觸的他不關心別人,當然也從不覺得會有人關心自己死活。
可是她……即使當初痛失怙恃,她也未曾掉淚不是嗎?
還是當夜他趕到之前,她就曾在鳳師姐夫婦身上如此哭泣過?一想到此種可能,他居然感到心痛難忍,劍眉也跟著緊絞。
在江湖上所有人都覬覦玄鐵鏈的當口,他怎能放她一人在這荒郊野外?
他是走不了了,但不論如何--她都必須安全離開!
「別哭,侯兒……你拿出針,到我胸口這邊來……快!」
鳳芸侯馬上理解,他要她幫忙解穴。
見她拿出行醫用的針,他道:「拿長針……刺我的左肩、到胸口之間……」說穴位她不明瞭,只能含糊道:「……你都試試……」
小手發著抖,卻勇敢執行他的指令。連試了數十針,有時深入錯穴,使左封遲疼痛難當,他卻咬牙哼也不哼一聲,只是冷汗濕透衣衫。
「別怕,我無妨……再左邊……扎深一點……」
突然,在她刺入靠近肩胛的部位時,他仰頭悶嚎一聲,疼得在地上翻滾,渾身劇烈顫抖,卻顯然是能動了。
鳳芸侯馬上擔心撲過來,按住他抽搐不止的身體。不知哪來的力氣,左封遲大力推開她!讓她翻到七尺外。
他鐵青著臉,強撐起身,嘶聲對她大吼:「你立刻回奕雲山莊去!馬上走!不准留下、也不准回頭,聽到沒有?!」
不待她回答,他用最後的力量抽劍揮刀,狠狠往自己右腕砍下--
眼前一黑,他墜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第四章
「那個人居然如此做,真是太輕忽大意了!」一個低潤溫雅的嗓音斥道。顯然對口中「那個人」輕率的行徑十分頭疼。說話的是個相當俊美的白衫男子,一臉雍容貴氣,看來出身極好,約莫而立之年上下。
他望向一旁擔心的人兒,唇邊帶著安撫的笑。
「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瞧,你染了毒卻一點事也沒有,是你身上的奇血救了他。只是他中毒較深,需要時間恢復。」
鳳芸侯仍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小手緊握著床上男子冰冷的手不放。
之前左封遲欲斷腕放她走,幸而這名白衫男子及時出現,擊掉利刀,救回只剩半口氣的他。
她強烈的直覺一向能辨別他人是否具有威脅性,這白衫男子給她的感覺是親切又無害。所以她才會任由他一出現便診療左封遲,最後還隨他來到這隱密的木屋。
白衫男子凝望她的眼神充滿暖意,就像長輩看著自己至親疼愛的小輩。溫柔問:「你餓了嗎?」
鳳芸侯搖搖頭。
「侯兒,你當真想救他嗎?」
「當然。」毫不遲疑。
「那你就要保重好自己身體,定時吃飯,因為你的血是最重要的藥引。此後唯有你的血才能延續他性命,明白嗎?」
「我的血?」她疑惑。
「是的,從今以後你要一直陪在他身邊,這同時也是你娘的心願,明白嗎?」
「我娘?你認識我娘?」
白衫男子輕輕點頭。「我跟你娘有結拜之誼,你可以喊我叔叔。」
「原來我還有叔叔……」突然多出一個親人,讓鳳芸侯有點無法置信,那忡怔的表情相當可愛,白衫男子忍不住摸摸她的頭。
這時遞過食物,她才乖乖接下。吃完後,她自然地爬上床榻,蜷伏在左封遲身旁,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白衫男子幫她蓋好棉被,凝望著他們腕上的玄鐵鏈,跟左封遲毫無生氣的臉色,低聲道:
「是誰闖的禍,就該自己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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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開沉重的眼,就看到一張苦瓜臉。
一個勇壯如熊的高大漢子守在他榻旁,滿臉的愁苦之色,就是那天點倒他的健碩漢子。
左封遲渾身疼痛,雙眼更是燙灼不已,他連皺眉的氣力都沒有。
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活著……乾澀的唇顫動,張張合合好幾次,才勉強擠出破敗的聲音,問出唯一心繫的問題:「……侯、兒……呢?」
忡怔失神的漢子聞聲,猛地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