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博懊惱地低咒,那道紅痕讓他飛揚跋扈的眉毛懊惱地攏聚。
「不是說過不准你隨意離帳嗎?」
自從上次逃跑之後,她的活動範圍就被局限於營帳或他酌視線之內,她都快要悶出病來了。
「這兒是營帳的前面。」她輕描淡寫地反駁。
可不是嗎?她的背後就是多爾博營帳門口的兩個守衛。
「是嗎?」他硬聲道:「那就是說有人膽敢違抗我的軍令,放你出來羅。」
她睫毛一掀,「拜託!是我苦苦要求他們讓我出來透透氣的,而且他們也一直在監視我。」
他目光一凜,「違抗我命令的人都必須嚴懲。」
多爾博向來言出必行,回帳後,當著她的面嚴懲兩名守衛。
她不動聲色,冷眼看著因她受罰的人。
這幾個月相處下來,她多少能掌握多爾博難測的性格。
由於自小被帶離生母身邊,養母又視之為眼中釘,故使多爾博性格變得孤僻乖張,脾氣暴戾,喜怒難以捉摸,再加上年紀輕輕便手握重兵,於是更加嚴峻,陰沉不可親近。
要管理這批來自草原、狂野不羈,又剽悍能戰的滿洲兵,最好的辦法就是高壓統治,律法簡單卻極嚴苛,觸法必罰,如此才能建立他少年將軍的威信。
她不能開口為他們求饒,那會引來多爾博更大的憤怒,到時反而害了那兩個士兵,因此她只能默默無言。
她變得冷漠寡言、少有表情,猶如行屍走肉般活著,內心靜如止水。
戰爭的醜陋,讓她的心魂在驚懼中一點一滴地死去。
她自認是個殘忍之人,在錦衣衛的簇擁下雖然驕橫自恃,但真正殺人,也不過兩、三次;現在隨清單一路南征,見他們殺人如劈草,屍首常堆積如山,這才知道,自己還不能算是冷血,因為當她見到手無寸鐵的婦女小孩無辜地被殺害時,還會忍不住掩面,更何況他們都是與她血源同根的漢人。
滿洲人由於長期的劫掠,養成嗜殺的習性,雖然多爾博極力約束軍隊,但遇到比較頑強的抵抗,便也阻止不了他們發洩式的殺人;堆積如山的屍首,常讓她有人命如賤草的感慨。
殺戮,鍛煉出她更冷血的心性;她恨,恨人關的清單,更恨一手帶領她目睹這些畫面的人。
她無時無刻不在計劃著逃離,然而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多爾博把她看得更緊。更甚者,疑神疑鬼,連她有時發呆,多爾博也會認為她是在計劃著逃走。
他們兩人,真正愛恨難分了。
晚上情不自禁地尋求彼此的體溫,相互纏綿,到了白天,卻又各懷心事,彼此猜忌。
哀號聲止,顯然還不能消除多爾博的憤怒。他坐在行軍床沿,兩手置於分開的大腿上,胸口煩悶地起伏,臉色陰晴不定,跟中的光芒忽而收縮忽而明亮。
朱慈媛知道,戰事陷入膠著,清軍被劉宗敏的大軍困住,無法繼續逼近潼關與另一路兵馬會合,他的耐性幾乎快被消磨殆盡。
這幾日他總是暴躁易怒,情緒極端不穩定,連帶整個軍隊都陷入詭異的氣氛中,連交談聲都很少聽到。
「嬡兒,你過來。」他揚眼,暴躁的情緒只有在見到她時會稍微舒緩。
朱慈媛緩步走向他。
她微抬起手,幾乎要觸著他垂著長辮的肩膀了,但轉念一想,又不動聲色地放下。她決心成為呆茫麻木的人,對他或對任何事,都不想再表示多餘的關心。
「劉宗敏啊劉宗敏!」他在她胸前悶聲咒罵:「待我捉到你,定把你寸礫而死!」
她目光一沉,背脊泛過一陣冷顫。看啊!不是殺人便是被殺,也許此時的劉宗敏也在下著這麼惡毒的決心。不知道哪一天,這個英姿煥發、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會從那趾高氣昂的馬上墜下,被毫不起眼的小兵奪走性命啊!
戰爭就是這麼殘酷,沒有人敢說自己一定能活著回來!她垂下目光,俯視那微微顫抖的肩膀。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斷在提醒自己,絕不能對他有感情。他是敵人,是竊佔她國土的賊!
「媛兒。」他抬起頭,眼中被她秀美的影像充滿,「你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你知道嗎?這幾日非常危險,劉宗敏的軍隊隨時有可能大舉來攻,你一定要待在帳內,不要讓我為你擔心。」
深情的眸光與她清冷的視線相對,卻無法激起任何熱情的回應,多爾博斂眉,在她的雙臂施壓,懊惱地低吼:
「嬡兒,你一定要這樣嗎?」
「我還能怎樣?」她冷冷地回答:「劉宗敏與你都是我的敵人。」
多爾博看著那張冷若冰霜的眼,心中一肚子火,但是他並不需要進一步對她咆哮,因為他一直知道如何讓她卸下冰冷的面具。
她瞬間被拉下身子,輕哼的唇被他凶狠的封住,原本勻稱的呼吸,因為他的氣息而輕易地變得紊亂。
他毫不費力地分開她的唇,纏住她的丁香小舌,注入自己的味道。
她的故作冷漠、強自鎮定,很快便隨著他四處遊走的手掌而漸漸崩解;他的舌頭與他帶電的手指跟他一樣能征慣戰,很快便摧毀她辛苦堆砌的堅固堡壘。
「嗯。」一雙小手又忍不住攀上他的頸項。
他炯亮的眼射出勝利的光芒,貼住她的臉,直搗中心。
「以後不許任意離開,知道嗎?」唯有在這種意亂情迷的時候,地才會臣服於自己。
「媛兒?」
一個突然的下沉,逼得她吐出一口長氣。
「說你知道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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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兒,媛兒!」
多爾博難得眉飛色舞地進帳來,一掃多日陰霾的臉色,一見朱慈媛,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把一封寫著滿又的書信展開來給她看。
「小皇帝人京了,帶來更多的紅衣大炮。這些大炮不久後就會運到我這兒來,到時候定把劉宗敏的城轟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