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風玄煒忿忿地一掌拍在旁邊的柱子上,怒氣衝天地大吼:「該死的夏侯應天!為什麼他總要和我作對?」
那宮女顫抖著,似乎是對風玄煒的怒氣害怕到了極點。
風淨漓趕緊對那宮女道:「好吧,我們不去見皇上了,你可以安心地走了。」那宮女如獲大赦,急忙行禮,飛也似的離開。
見風玄煒怒氣衝天,風淨漓拉拉他的衣袖,笑嘻嘻地道:「煒哥哥,你別生氣,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不但可以讓你不必娶皇甫暄,還可以回敬呢!」剛才聽到那宮女提到夏侯應天勸風玄烺立後的事,她腦中靈光一現,登時有了主意。
風玄煒怒氣稍平,靜候下文。
「你耳朵過來。」她招招手,示意她低頭。
他依言而行,讓她附在他耳邊說話,聽著聽著,他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說完,她頗為得意地笑問:「你覺得如何?」
他點頭表示贊同,但想起從中作梗的夏侯應天,心中就有一股氣往上升,皺眉道:「如果可以順便給夏侯應天一點教訓就好了!」
風淨漓雙手一攤,聳聳肩:「這我可沒法子;就算有,我也不敢捻虎鬚。你行的話,自己做吧,別找我。」
風玄煒抿著嘴,半晌不做聲。
「說了這麼久,你該進去了。我也應去向太后請安,順便進行剛剛說過的事。」
他點點頭,和風淨漓一起進了寢宮。
這時御醫已診斷完畢,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向風玄煒稟告完後,當即離去。
風淨漓也不多留,隨即領了侍女離開。
摒退了閒雜人等,風玄煒帶著微笑走進了內堂,坐到床邊。
「小漓回去了嗎?」
「她去向太后請安了。」他執起黎海晴的手,柔聲道,「你別管別人,好好躺著休息。」
「我只是稍微著涼,不會怎樣的。」她微微一笑,想要起身,卻被他攔住了。
「著涼就是病了,病了就要多休息。」他輕撫她的發,眼中盈滿溫柔,「乖乖躺著休息,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瞧他的模樣,似乎把她當成孩子在哄似的,可是語中的柔情卻讓她心中既感甜蜜又覺溫暖。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珍視她,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
過往,她常覺得自己是個虛無的存在,可有可無;然而,她卻在他的眼中見到了自己的價值。
想著想著,黎海晴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風玄煒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摟進懷裡,著急的問:「怎麼了,不舒服嗎?」說著,右手探上她的額頭,深怕她有點病痛。
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間,輕聲道:「我沒事,你別急。」
聞言,他鬆了口氣,卻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感傷,又不知該如何詢問,只好無言地輕擁著她。
沉默了一會兒,她幽幽地問:「如果……如果我說自己是私生女,你會看輕我嗎?」
「不會!」他不假思索地否決,又道,「我喜歡的是你,你是誰,是什麼身份,我都不在乎。」
「真的?」
「當然。」
「那麼,我跟你說個故事……」
心知她要說的定然跟她的身世有關,風玄煒不由得心中大喜,因為這是她首次向他提到自己的過去。然而,這必定不是什麼愉快的故事,四及她要回想那樣的過去,他的心中一陣不捨,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靜靜等她說下去。
她輕輕歎口氣,以輕渺的聲音敘述著。
「大約是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山東商人到太原做生意。在那裡,他遇到了一名少女……為了那個男人,少女不顧老父的反對,委身於那個商人,沒名沒分地跟著他,因為他在山東老家早已有妻有兒,而且以他的家世,他也不可能娶一名塾師的女兒。」
說到這裡,她偎緊了他,似乎想從他身上得到溫暖,然後才繼續述說。
「雖然如此,那少女也沒埋怨,傻傻地呆在他身邊,一年之後,她為那個男人生了一個女兒。但是那個時候,那男人卻回鄉了,留下她們母女在山西等候他再次來臨。幸好那男人仍然常常來往山東山西談生意,所以隔個半年左右,她們母女還是能見到他。沒兩年,那少女……不,該說是少婦了,那少婦又幫男人生了一個女兒。本來日子似乎就這樣過下去了,可是……」黎海晴突然打住,輕輕歎了口氣。
風玄煒知道後來的事才是關鍵,輕聲問:「後來怎樣?」
「後來……」她幽幽地續道,「那男人的元配知道丈夫在外面金屋藏嬌,便向娘家哭訴,又跟公公抱怨。那男人的父親其實早知道了,只是不當一回事,反正兒子不過是玩玩,不要緊。但現在媳婦知道了,有生意往來的親家又不諒解,那男人的父親當然就站在媳婦這邊,要兒子拋棄外面的女人……」
「那男人照做了?」
「恩……」
「為什麼?」
「因為他的妻子是世家千金,而那少婦什麼都不是;因為他想要繼承家產,和幾個兄弟正鬥得狠,需要討父親歡心,也需要妻子娘家的支持……」
風玄煒皺緊了眉頭,又問:「他就這樣丟下她們母女三人?」
「不是三人,只有兩人,因為他帶走了小女兒。」
他一怔,卻沒問為什麼。
只見黎海晴抬起頭,苦澀一笑:「你一定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要帶走小女兒。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小女兒天生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以後將成為他手中一顆有力的棋子,而大女兒相貌平凡,所以被留下了。」
風玄煒緊緊擁著她,不發一語。
「那男人離開後,再也沒去看過她們母女,而那少婦卻一直在等待,期盼有一天他會回來……窮其一生,那少婦將所有的心思花在等待,而她的大女兒則是天天看著母親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再出現的男人……直到死亡……」
說到這裡,她恍惚出神,想起了母親從前述說往事時的神情……充滿了懷念、喜悅,卻又在說完時轉為幽怨……母親曾說,自己有怨卻無悔……她不知道母親是否真的無悔,只知道即使到了最後,母親仍想著那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