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是要立皇甫暄為後?」風玄燁見風玄烺如此反應,立刻察覺事有蹊蹺。
「朕從未說過立後一事。」 風玄烺沉下臉,神色凝重,「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可笑的謠言了?」
「料想京洛附近的人都知道了,世族間也一直在傳這件事。」
「事情鬧得這麼大,朕居然都不曉得……」 風玄烺右手撫著額頭,突然覺得頭有些疼。歎口氣,又問,「你可知消息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臣是聽臣妹說的。」
「小漓說的?」 風玄烺皺緊了眉頭,「小漓又是聽誰說的?」
「臣不知。」風玄燁搖頭。
微一思索,風玄烺喝道:「來人,立刻宣昭陽郡主入宮。」
在他的命令下,沒過多久,風淨漓便奉詔入宮。
但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風淨漓蹦蹦跳跳地進了御書房,笑瞇瞇地道:「烺哥哥,你找我嗎?」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她偷偷吐吐舌頭,斂容整衣,行禮如儀,「參見皇上。」
風玄烺應了一聲,揮手命她起身,跟著便問:「是你說朕要立皇甫暄為後的?」
風淨漓嚇了一跳,偷瞧了兄長一眼,支吾道:「呃……那個……」
「是或不是?」 風玄烺劍眉一挑,定定地看著她。
她退了一步,心虛地垂首,「是人家說的啦……」
「喔?你從何而知?」
風玄烺語調雖是平和如常,風淨漓卻聽得心中惴惴。她一咬牙,抬頭道:「是我自己編的!」
「你為何要編造謊言?」 風玄烺心中雖怒,語氣仍是淡淡的。
「人家……」風淨漓眼眶一紅,委委屈屈地解釋道,「皇上要叫煒哥哥娶皇甫暄,這樣他和晴姐姐就要被拆散了,好可憐……所以人家就……」
「所以你就決定先下手為強,趁朕還沒有頒下聖旨,將朕要立皇甫暄為後的謠言傳得人盡皆知,好逼朕收回成命,是也不是?」說到後來,話中不免洩漏出心中的怒氣。
風淨漓不敢答話,只點點頭。
「朕再問你,你如何得知朕要下旨賜婚之事?」
「是……是無意間聽到一名宮女說的……」她將事情大概敘述了一遍。
風玄烺聽完,沉著臉不做聲。
「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處理此事?」見皇上神色不快,風玄燁不免擔心他會重罰妹妹的膽大妄為。
風玄烺先遣退了風淨漓,才無奈地道:「如今勢如騎虎,朕縱然不想立後,只怕也不行了。」既然鬧到人盡皆知,他若不承認,不但必須處罰風淨漓擾亂人心之罪,而且還會令眾人非議。不得已之下,也只有違背自己的心意,認了這件事。
「臣代臣妹向皇上請罪。」風玄燁鄭重地長揖。
「罷了,她原先也只是一片好心,想幫玄煒而已。」 風玄烺長歎一聲,扶起了他。
「謝皇上不罪之恩。」
「自己人不必多禮。」 風玄烺走下御座,突然想到一事,忙問,「胗問你,夏侯知不知道這個謠言?」事情鬧得那麼大,沒理由夏侯應天會不知道;但他若知道,為何不說?
「臣日前見到他時,曾提過此事。」
「但他卻沒跟朕說!他明知皇甫暄是要賜婚給玄煒,卻任謠言流傳……」 風玄烺此時終於恍然大悟,喃喃自語,「原來如此……這才是他的目的!」
隨著步伐的前進,風玄煒感到一陣陣陰寒之氣不停襲來。他握緊了黎海晴的手,側頭悄聲問:「冷嗎?」
黎海晴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發覺他的手心在發冷,當即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別緊張,我會陪在你身邊。」
看到她的笑容,他緊繃的情緒稍稍舒緩,深深歎了口氣,繼續向前。
這是他第二次進天牢。第一次來,他雖是因罪受罰,但是心中充滿豪氣,全然無懼;這一次來,他雖是探監,但心中卻有諸多矛盾的情緒在翻擾著,令他不安。
好不容易走到了天牢盡頭的牢房,他一眼便見到坐在角落的晉王,不由得愣在牢門前。
眼前這人蓬頭垢面、眼神呆滯,佝僂衰老,看來就像個污穢的糟老頭,哪有半分昔日的溫雅風采!
風玄煒呆呆地站著,一時竟不知作和反應。
他該喊他什麼?八叔?晉王?叛徒?昔日慈愛的長者,今日卻是叛臣,是殺父仇人……
察覺風玄煒的手心在冒汗,黎海晴無言地握緊了他的手。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毒殺父皇?」終究,他什麼稱呼也說不出口。
聽到了人聲,晉王將眼光調轉到風玄煒身上,忽然神色大變,起身衝到牢門前,捉著欄杆猛搖,瘋狂大吼:「你為什麼沒死?為什麼沒死?你早該死了!你該死!」
感受到晉王言語、神態間強烈的恨意,風玄煒不由得退了兩步,黯然神傷。
旁邊一名獄卒勸道:「殿下,他已經瘋了,總是這樣亂叫亂吼,您別在意。」
「別這樣……」黎海晴攬住他的手臂,眼光中儘是關懷。
「我沒事。」風玄煒搖搖頭,示意她別擔心。
待要再問,卻聽到晉王仍是不停地大吼著,句句含恨,儘是怨毒。
「為什麼死的是我的板兒?為什麼不是你?天不公呀!不公平!這不公平!」
聽到堂兄的名字,風玄煒臉色一白,心情激盪之下,險些站不穩,黎海晴趕緊扶住他。
只見晉王伸出了雙手向前猛抓,雙眼充滿血絲,目皆欲裂,咬牙切齒地嘶吼:「風玄煒!你害死了我的板兒,你納命來!我要你死!死——」
「我不是故意的……」風玄煒無力地垂首低喃,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見他心緒紊亂,黎海晴拉拉他的手,溫言勸道:「阿煒,我們走吧。」
他沒做聲,又看了晉王一眼,便任黎海晴拉他離去,但耳邊仍是清楚地聽到晉王充滿怨恨的指控。
恍恍惚惚回了寢宮,風玄煒呆坐在窗邊,默默無語。
黎海晴雙手攬著他的頸項,頭倚在他肩上,悄聲道:「阿煒,別這樣……你這模樣讓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