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別氣,有話好說嘛。」牟定中趕忙陪笑臉,「先進去再說,好不好?」
「哼!」林淑穎白了他一眼,甩頭進門,然後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開始發洩她的不滿,「你如果想有個兒子,大可以去納妾呀,我是不會?你吃醋的!為什麼要給女兒取易男這種名字,害她硬說自己是男人?你說!你給我說說看,要怎麼把我的女兒變回她該有的樣子?你說呀!」她用力的捶了下丈夫的胸膛,生氣地瞪著他。
真要納了妾,他還能站在這裡嗎?恐怕早被夫人給砍了,不然她至少也會氣得「休夫」。
牟定中歎口氣,「夫人,我也不知道易男──」見妻子瞪著他,他趕緊改口,「我也不知道亦蘭會變成這樣。」
他當初不過是因為老友炫耀自己有三個兒子,一時感歎之下,才隨口對女兒說了幾句「如果她是男孩子就好了」之類的話,誰知道她竟然當真了,把自己關在房裡兩天,出來後就說自己是個男孩子。這……這又不是他的本意呀!怎麼能全怪他……林淑穎狠狠地擰了下他的手臂,「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卸責任嗎?我不管這麼多!如果女兒變不回女人的樣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這個老王八蛋!」說完,她右足重重一跺,轉身離開。
「夫人……」牟定中只能望著她的背影,無奈的歎氣。
***
潔白的雪襯著紅艷的血,彷彿畫紙上繪著點點紅花。
牟易男盯著地上的血跡,皺緊了眉頭。
她一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就發現了血跡,從凝結的樣子看來,似乎已經有好些時候了。
是誰闖入了御劍門?
循著血跡望去,鮮艷的紅色一直延伸到假山,看來那個受傷的人就躲在假山後。
怕來人意圖不軌,她衝進房裡拿了佩劍,懷著謹慎小心的態度緩緩接近假山。
她持劍當胸,閃進假山後「時歿生!」看清眼前的人後,她不禁驚呼。
「新年快樂,恭喜發財。」他虛弱地朝她揮了揮手,勉強微笑。
她趕緊丟下劍,衝上前查看他的傷勢,「你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她既驚訝又擔心。
「我被……官兵追捕……」他坐倒在地上,斜倚著假山喘氣。
眼看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又全身是血,她擔心不已,「你得快點找大夫看看才行!」說著,她便要扶他起身。
「等等!」時歿生捉住她的手腕,直盯著她的眼睛。「你不會報官吧?」
牟易男登時怒從心上來,「你當我是什麼樣的人?」生氣歸生氣,她仍是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讓他的頭倚著自己的肩。
「抱歉……」
他微弱的語音讓她的怒氣瞬間消散,憂心地慢慢扶他進房。
「讓我……趴著……背後有……傷……」
她依言而行,花了一番功夫才讓他趴在床上,跟著就要脫他的衣服查看傷勢。
「等等……」他喘了口氣,「血跡……先……」
她這才想起外面的血跡尚未清理,很可能會敗露他的行蹤。
「你撐著點,我馬上回來。」她匆匆出門。
時歿生看著她的背影消失,黑暗逐漸籠罩意識……
***
清掉院子裡的血跡後,牟易男躍上牆頭查看四周,發現隔牆的庭園裡也有血跡。
幸好這段期間大半弟子都回家過年,御劍門的戒備鬆懈許多,時歿生才能僥倖潛入而不被人發現;但是若不趕快清掉血跡,他的行蹤很快就會暴露。
想了一會兒,她終於想到一個法子。
牟易男回到假山撿起佩劍,然後躍進庭園裡,用衣擺捧起一堆雪,小心地掩蓋在血跡之上。
由於無法確定血跡究竟是從何開始,所以無法完全掩蓋,而血跡又不可能到一半便平空消失,因此她必須用其它的方法掩飾。
在離她居住的院子有段距離之後,她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然後拔出長劍,咬牙劃下──鮮紅溫熱的血液滴落雪地,她急忙收劍回鞘,朝住所的反方向奔去。
大雪早已停了,血跡在雪地上非常明顯,所以官兵不久後一定會循著血跡追到御劍門,而時歿生顯然已經無力再逃,到時候一定會被捉到。以他過去犯下的罪行看來,只有死路一條……她其實不該庇護他,但又無法見死不救,怎麼說他也算是她的朋友,她不能眼睜睜的看他送死;為今之計,只有引開官兵的注意力,替他爭取一些時間。
後山和崤山相連,而且地勢險阻,林木廣佈,搜查起來頗?
費時。如果她能將官兵的注意力引到後山,那麼至少可以拖個幾天,然後再想辦法把他送出去。
她又劃了兩劍,才順利地將血跡引到後山附近,一路上提心吊膽,就怕會被人發現,幸好都沒遇見人。
「要快點回去才行……」她用雪抹去手上的血跡,然後匆匆往回奔。
她出來少說有半個時辰了,如果不快點回去,不必等官兵來,時歿生恐怕也要沒命了,幸好他的血早已止住,應該可以再撐一會兒。
他一定要撐下去!
***
好冷……黑暗中,他感到一股寒意襲來,不由得直打顫。
他快死了嗎?也許吧……他早就是該死的人了,十多年前他就該隨著父母兄長一起死才對……可是,他不想死!一點也不!縱使手中沾滿血腥才能活下去,他也要活著!
他一定要活下去!
***
牟易男用最快的速度從後山趕回,正要進院子,卻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亦蘭,你過來。」
是娘的聲音!
牟易男抑下焦慮,回頭對林淑穎微笑,「娘,您叫我有什麼事?」眼見林淑穎身邊有一群官兵,她心下暗叫不妙。
林淑穎瞪了女兒一眼,轉頭卻換上溫雅的微笑,向身旁一名穿著官服、佩帶金刀的中年男子介紹女兒。
「尤大人,這是我的女兒,亦蘭。」她邊說邊用眼神示意女兒上前拜見。
牟易男只好乖乖的走上前,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