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昭陽心中一凜,卻依然神色不變,笑意盈盈地睨著寶妃,道:「哦?昭陽會有什麼身份?又怎麼會害六皇爺惹來殺身之禍呢?寶貴妃這話可真令昭陽不明白了。」
寶妃冷冷笑道:「好啊,你倒是把鳳翔皇子那套做戲的本領給學全了,不過這招在本貴妃面前耍是沒用的。你大概不知道,皇上的奏折有大半是我代著批的,我還記得在去年的這個時節,揚州知府君之謙密謀叛亂,皇上一怒之下要鳳翔皇子領軍去揚州剿匪,那時君之謙雖然伏誅,可卻有一個漏網之魚到今日還沒捉著,那便是他獨生愛女——君昭陽!」
她望向君昭陽那燦若火荷的絕艷面龐,得意笑道:「這麼巧,偏和你同名同姓呢!你說要是皇上知道了這件事,是不是會為六皇爺惹來殺身之禍?你還是想想清楚趕快離開皇宮,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免得連累到六皇爺。」
君昭陽定定凝望著她,突然綻開一抹飄忽而惡意的笑容:「你不過是想逼我離開鳳翔皇子吧?可惜你用錯法子了,因為我不在乎自己的命,更不在乎他的命。」
她悠悠閒閒地用捆起的軟泥封住酒罈口,漫不經心地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倘若我真是君之謙之女,鳳翔皇子便是我的殺父仇人,你以為我會在乎他的死活嗎?今天是他留我在鳳凰殿,我若是欽命要犯,那窩藏犯人的他也是死路一條……」
她側頭望向寶妃,嬌柔至極卻又邪惡至極地笑道:「你盡可以去向皇上告密啊,我是不在乎和鳳翔皇子同歸於盡的;我只怕你比我還在乎鳳翔皇子的死活,只怕你有膽子說卻沒膽子做!」
寶妃倒抽了一口冷氣,滿腔怒火哽在喉頭卻又發洩不得,只能恨恨道:「你你……你真是蛇蠍心腸,我不曾見過像你這般狠的女人。虧得鳳翔皇子對你這麼好,為你擔了生死大罪,你不回報他也就算了,還想著要和他同歸於盡?」
君昭陽仰頭大笑,白玉般的面龐映著烈陽光焰,有一種火辣的、恣意的美:「這倒是做賊的喊捉賊了,是誰跑來威脅我說要揭穿我的身份啊?倘若我真的和鳳翔皇子同歸於盡了,也必然是拜你所賜,倒是要感謝你成全了我為父報仇,又能和鳳翔皇子同生共死的心願哪!」
寶妃又怒又恨,向來在宮中呼風喚雨的她幾曾受過這般奚落?眼見逼不走君昭陽,逞口舌之利卻又鬥不過她;這一口怨氣卡在胸口,著實憋得狠了:「你當真以為鳳翔皇子是真心對你嗎?你可知我和鳳翔皇子是什麼關係?」
君昭陽把酒罈埋在泥坑中,一層一層地覆上泥,像密封著無人可以聞問的紅顏心事般,將這罈酒埋得好深好深。
「我不在乎他是否真心對我,更不在乎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她懶懶地道,「你若要爭鳳翔皇子的心,該在他身上多下工夫才是,跑來和我爭和我斗又有什麼用呢?他那麼多女人,你又爭得完鬥得完嗎?何苦這般為難你自己呢!」
聽到這話,寶妃心中一酸,眼眶兒紅了,淚水不知不覺落了下來。
「你不明白,你是真的不明白……他對你,真是不一樣的。」寶妃咬牙,哽咽道,「他那麼多女人,我沒在乎過、沒害怕過,因為我知道那全是戲,他在人前,全是演戲……可那天瓊苑賞花,我看到他對你發怒,他發怒是因為擔心你失言惹來殺身之禍,他第一次在人前顯現出真實的表情,卻全是為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怕你、多恨你嗎?」
君昭陽神色漠然地伸手入宣華池,洗淨沾滿了泥濘的纖手,卻有一種酸楚的柔情,悄悄鑽進了她的心裡去。
「我恨你如此輕易便影響了他,而我為他犧牲一切,卻不曾換過他一個真心的表情。」寶妃含淚的眼中全是幽怨,「你可知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嗎?皇上時時刻刻都想要他的命;而我,就是他安插在皇上身邊的一顆棋子,專門做他的耳目,為他通風報訊……而我之所以甘願犧牲糟蹋自己的身子,全是因為我愛他!但你呢?你到底為他做了什麼?又能幫他做些什麼?你只會為他惹來殺身之禍!敗在你手中,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君昭陽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心頭。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寶妃,為她那偏執的愛情感到既震驚又戰慄。
「我知道你覺得我傻,可你應該知道鳳翔皇子是個讓人著魔的男人。會教人為他粉身碎骨,百死無悔……」寶妃露出一抹夢幻般的甜蜜笑意,噙著淚道,「我從沒見過像他那麼俊俏又充滿了魔力的男人,哄起女人來深情款款,教人就算明知他是做戲,也要禁不住的沉溺。我第一次見他時,就知道我會心甘情願為他做盡一切事!」
她轉向對著聽得目瞪口呆的君昭陽,冷冷笑了。
「女人一旦死心塌地地愛上了一個男人,就會變得盲目和愚蠢,任何事都願為他去做,任何犧牲也都甘之如飴。」她恨恨地道,「你知道我有多厭惡溱泓的碰觸嗎?你知道那老色鬼有多變態多噁心嗎?可為了鳳翔皇子,我甘願糟蹋自己的身子,千方百計博得那老色鬼歡心,只為了替鳳翔皇子打探到他要的消息……我為他犧牲了這麼多,絕不容許他愛上別的女人!」
君昭陽環抱住自己的雙臂,極力想壓抑住胸中那欲裂的尖銳疼痛。不管她如何強作漠不在乎,寶妃這樣孤注一擲,不惜一切的愛情確實震駭住她了。
而最教她難受的是,她不知道會再遇到幾個像寶妃這樣的女人,不知道這樣的折磨和痛苦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我不相信為了男人犧牲,才是愛的表現!」她歎氣,再深深吐氣,淒淒冷冷地笑了,「可我倒要謝謝你讓我看清了鳳翔皇子這個人,一個會利用女人的男人,絕對不值得我浪費一絲二毫的心力;不過你既然甘之如飴,我也無話可說,至於這個人情你該找鳳翔皇子討去,和我說是沒用的,愛不愛人的控制權在他自己手上,不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