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皇子面色大變,豁然坐起身子,這一動牽痛了胸前的傷,他悶哼一聲,卻依然咬著牙起身,下了床。
荊不棄跟隨他這麼多年,不曾見過他變了臉色的模樣,登時知道他想去救君昭陽,眼眸中浮上憂慮,說道:「六皇爺,您想去慈寧宮?不行啊,這一去是無比的凶險,萬一太后硬把刺殺皇上主謀的罪名扣到了您頭上怎麼辦?還是讓卑職護著您出宮避一避吧!您是中濴百姓的惟一希望,不能有任何閃失的啊!」
鳳翔皇子披上外衣,掩住了胸前的紗布,輕哼道:「太后想要我的命,只怕也沒如此輕易!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她想在我頭上安罪名,也得顧慮先皇遺詔和八大國老的反應。你立即出宮去請八大國老趕到慈寧宮,此時此刻,惟有他們才鎮得住太后了。」
他大踏步走出內苑暖閣,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身來,神色冷懾駭人:「還有,你去查查誰是鳳凰殿的內奸。寶妃定然在鳳凰殿中安排了眼線,否則安總管怎會帶著侍衛直闖西苑廂房捉人?昭陽搬到西苑邊廂不過三日,除了鳳凰殿的人,還有誰能知道她的住處?」
隨後趕來的宮女中有一人聽了鳳翔皇子的話,登時臉色大變,身子簌簌發抖起來。
鳳翔皇子斜睨她一眼,冷冽笑了,對荊不棄道:「我鳳凰兒這一生最恨人家背叛我、出賣我——不棄,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荊不棄點頭,鳳翔皇子淡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跨步走出了鳳凰殿。
☆ ☆ ☆
慈寧宮
太后穿著黃龍袍,黃緞龍鳳裙,頭戴金鳳冠,端端正正坐在宣寧宮裡的金交椅裡,神色嚴厲地望著站在她面前,直立不屈的君昭陽。
「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狐狸精,怪不得能把自幼在女人堆中打滾長大的六皇子給迷得神魂顛倒。」太后冷冷道,「在哀家面前,有你站著的份兒嗎?還不跪下?」
兩個宮女上前,硬是架著君昭陽,在她膝窩裡一撞,迫她跪下了。
君昭陽燦眸中閃出怒焰,抬起頭來,毫不畏懼地望著太后,臉上是倨傲不屈的神色。
「太后,您瞧瞧,這女人就是這麼不懂規矩禮儀,也不知六皇爺究竟看上她哪一點呢?」寶妃站在太后身後為她捶著背,涼涼道,「不過就是仗著那張狐媚臉蛋迷惑住六皇爺罷了!」
果然是她在興風作浪,君昭陽恨恨瞪著她,美麗的眸中閃著激烈凌厲的怒火。
「六皇子當真只是被她的美麗迷住嗎?還是他就是指使她來刺殺皇上的主謀呢?」太后閒閒啜了一口香茗,眼裡有著算計及狠毒的陰沉光芒,「君昭陽,你身為叛賊之女,能夠冒充秀女入宮刺殺皇上,在宮中絕對有接應的人,那人是六皇子嗎?如果你肯老實招了,哀家還可以饒你一命,只追究主謀的責任。」
君昭陽冷冷一笑,終於明白太后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扣上鳳翔皇子一個叛君弒帝的罪名。她傲然昂頭,道:「我在宮中惟一的內應,便是已被推出午門腰斬的樊公公。至於鳳翔皇子,他是民女的殺父仇人,如何指使得了民女?那日我上殿刺殺皇上,逃走時遇上了鳳翔皇子,知道他便是領軍屠城、殺我阿爹的兇手,所以故意委身給他。留在鳳凰殿中想找機會暗殺他!」
她冷冷笑了,道:「太后若是硬要將刺殺皇上的主謀栽贓給鳳翔皇子,那民女也無話可說,只能說感謝太后替民女除去殺父仇人了。」
太后眼中閃過一抹激賞的神色,道:「好一個聰明伶俐、能言善道又勇敢無畏的丫頭,怪不得沉溺於女色之中,卻從不對女人動心的六皇子會對你動了真情。你口口聲聲說六皇子是殺父仇人,既是殺父仇人就不可能是指使你的主謀,如果哀家硬要定六皇子的罪,豈不就真如你所說是栽贓?」
她放下手中的凍香石杯,笑道:「你用話堵住了哀家,讓哀家無計可施啊!不過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將刺殺皇上的罪名一力擔了下來,就是惟一死罪,萬無活命的機會一一你為了六皇子,當真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寶妃連忙道:「太后,您也知道六皇爺對女人向來心軟,對美麗的女人更是沒有抗拒能力。當日這狐媚女子用美色迷住了六皇爺,哄得六皇爺對她動了心,收留她在鳳凰殿,只怕連六皇爺都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呢!如果六皇爺知道她是奪命女煞星,又豈有那個天大的膽,敢窩藏刺殺皇上的刺客?」
君昭陽聽寶妃這麼說,就知道她對鳳翔皇子還有眷戀及舊情,因此只在太后面前揭穿了她的身份,並沒有洩漏鳳翔皇子想造反的秘密。
她淒冷一笑。女人啊女人,總是一力維護著自己傾心的男人,卻永遠相互為難著和她爭寵奪愛的女人。
她抬眼,閃爍著清厲決絕而堅定的火燦光芒,道:「是啊,太后,您可要想想清楚,如果六皇爺真是謀殺皇帝的主謀。又怎會將我這個刺客留在鳳凰殿,讓人家捉住他的把柄,為他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太后點頭,陰狠笑道:「你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既然你抵死維護六皇子,一力擔下死罪,看來今日哀家是定不了六皇子的罪啦!」
她向身旁的宮女點頭示意,宮女從內堂端出了一個紅漆雕盤。盤上,是一隻造形精美的小酒壺。
「既然你已坦承刺殺皇上不諱,也不用送往刑部問審聽判了。哀家很欣賞你的果敢聰明與勇氣,就賜你一個全屍——這壺裡是封喉穿腸的毒藥,你自個兒了斷了罷!」
宮女將紅漆雕盤送到了君昭陽面前,君昭陽望著那壺牽機毒酒,眼裡沒有恐懼、怨恨與害怕,只有從容與了斷一切的解脫光芒。
這是一條生死路,走上了便再也不能回頭。她再也不必愛、不必恨、不必心碎與憂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