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音咬唇不答,心中有一股模糊的愁傷感緊緊罩上來,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一定要急、一定要快呵。她知道夜熙烈如火焰般的性子,對她,他絕不肯放棄,不會輕易罷手,等菲耶索萊的公演結束之後,他一定會追來台灣。
唯有立刻和日恩結婚,把自己逼上無路回頭的絕路之後,才能斷了夜熙的癡念,讓他死心!
也才能斷了自己的癡念,對夜熙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死心!
黎日恩靜靜望著夏初音,看著她頰上滾落的由甲南中淚水,像珍珠般晶瑩美麗,卻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懮傷。
「妳,為什麼流淚?」他輕輕拭去她的淚,當他冰冷的手指觸上她的臉時,她身子一僵,微微抖栗起來。
這麼冰冷的手,是因為貧血的關係嗎?還是因為夜熙的撫觸總是熾烈而火熱的,所以她才會在一時間,無法接受日恩的冰冶?
黎日恩察覺到她些微的顫抖,立刻縮回手。
感受到日恩的自製和疏離,一股親近而又遙遠的情緒讓她驀然怔仲,心中一酸。現在她才明白,原來她和日恩之間,有著始終無法跨越的距離。
日恩永遠是沉靜而溫煦的,總是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不像日,倒像沉邃的夜,帶點冶調的清寒。唯一能讓她感受到他的熱度的,就是他那異樣溫柔的眼神中,總是漾著一層薄薄如海浪般的波光,浮蕩著不為人知的情感。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了,琉璃般的月光映進落地窗裡來,夏初音望著天邊那一彎閃著青藍幻色的弦月,不由自主地憶起了在意大利菲耶索萊那個山城裡的美麗夏夜。
她怔仲地撫著自己柔軟的粉色唇瓣,彷彿還能感受到黎夜熙那炙熱如火焰般的親吻……那一夜,是她永生難忘的甜蜜。
如今,唇間殘酒的餘味還在,午夜夢醒的吻痕還在--而她,卻已和他隔了大半個地球的距離。
「初音。」黎日恩低聲輕喚,喚回了她迷離失魂的神智。「妳還在嗎?」
夏初音回過神來,恍惚而迷惘地看著黎日恩。
黎日恩捧起她纖美懮傷的臉蛋,輕柔地說:「怎麼我感覺妳人明明還在,心卻已經悄悄抽離了呢?」
夏初音不語,任眼中的淚緩緩流下,那毫下掩飾的流淚姿態是如此絕望而美麗。
「我們結婚吧。」她再一次說,幾近是哀懇的望著黎日恩。「我們在一個月內,盡快完成婚禮好嗎?」
黎日恩不答,只是深幽沉靜地望著她,眼神邃闇得像-泓無底的潭水。
「初音,妳是真的想嫁我嗎?」他指向她的心口,溫柔而輕顫地問:「告訴我--我在那裡面嗎?」
夏初音不可遏止的劇烈顫抖起來,她無法回答,胸口好疼,那是一種快要窒息似的難受。
黎日恩歎息,握住她的手,貼向自己的面頰。
「初音,妳是我生命裡的夏季玫瑰,是我靈魂裡的第一道聲音;是妳,令我對生命抱持一絲希望和溫柔,不肯放棄、不肯沉淪。」他眼中漾著一層薄薄的淚光,輕柔地說。「沒了妳,我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今天?」
夏初音內心湧動一種難以形容的纏綿痛楚,她顫抖著想搗住耳--她不要,她不要聽這些,她的心已給了夜熙,再也回不了頭。
她可以嫁給日恩,卻不能聽他說這些深情款款的話,因為她無法報以同樣的感情;他愛她越深,只會越讓她更覺得痛苦與愧疚。
「因為妳對我是如此重要,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妳能幸福。」黎日恩輕輕喟歎,眼眶微微濕潤,但是直到此刻,他依然自製著不能宣洩的情感。
「初音,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妳,為了守護住妳這朵最美麗的夏日薔薇!」
他輕吻她的頭頂,眼神是她看不見的悲哀溫柔與深情--不論這輩子夏初音是否能體會他對她如海洋般無私無悔的情感,也不論她是否會發現他為她所安排的一切,只要她這輩子能夠幸福,他就沒有任何憾恨。
夏初音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她只知道一件事--沒了她,他不知能不能活到今天?
她知道他,她懂他,他全部的生就只繫在她一個人身上了--初音怎能負日恩?
炙燙的淚水滾滾流下來,她想起了在意大利那場脫了常軌般的夏日美夢,想起了她一生傾心的相戀……這一刻,她知道她必須割捨,她知道她不能回頭。
她深吸一口氣,拭去淚水,溫柔而堅定地望著日恩,被淚水洗滌過的圓瞳就如碧空般清明澄澈而美麗。
「我是真心想嫁你!日恩,除了你,我沒想過嫁給別人。」
黎日恩深深沉沉望著她,眼神複雜而難測,卻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傷感和痛苦。
「好,那我就去籌備婚禮。」他點頭、平靜的說。「我們就在一個月內結婚吧!」
一股難忍的淒惻湧上心來,夏初音垂下長睫,掩住眸中迅湧的清淚,這一刻,她彷彿聽到了梔子花崩然傾落的聲響,像--心碎的聲音。
黎日恩揉散了她的長髮,溫柔地說:「妳搭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一定很累了,先去睡一會兒吧。」
夏初音柔順的點頭,站起身來,她知道她不能再多待一刻了,她怕自己就要崩潰了,崩潰在自己那難以割捨的秘密戀情和對夜熙的思念之中。
她必須盡快回房獨自舔舐傷口,盡快遺忘在意大利的那場夏日戀夢,才能重新面對她和日恩的新生活!
在她轉身走出書房前,黎日恩叫住了她。
「初音,今晚的月色真美。」他說,望著站在銀藍月色之中,絕美清麗如月牙薔薇般的夏初音,他眼中飄過一抹無法言喻的奇特陰影,那是無法訴諸於口的隱痛與悲哀,如此絕望卻又無比溫柔。「美麗的月夜適合思念--不管今夜妳心裡想的人是誰?我知道那絕對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