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臥在黎日恩生前最愛的籐椅上,四年了,黎日恩的氣息彷彿仍沾附在這張散發著淡淡清香冶溫的古老籐椅中,她將臉埋在籐椅的扶手內,好像仍可以嗅聞到黎日恩生前那始終輕淺溫柔的呼吸。
屋內,隱隱傳來國語流行歌曲的柔美旋律,清亮微帶稚柔的女歌手輕淡而含愁的歌聲飄散出室外。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巳遠去,消失在人海。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她聽著優美旋律中的歌詞,一種細細、不明所以的痛楚攫住了她的心,她只覺眼睛一片溫熱,淚水就流下來了。
在這相似的深夜裡,你是否一樣,也在靜靜追悔感傷?如果當時我們能不那麼倔強,現在也不那麼遺憾……
她靜靜流著淚,聆聽著女歌手迴盪在寂寞深夜裡的淡愁歌聲,淚水使得她再也看下清這世界的模樣。
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定很沉默?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黎夜熙不寂寞?想起那個攀附在黎夜熙臂彎之中的拉丁美女,她只覺胃中一陣翻攪,禁下住蹲下身子,環抱住自己的雙臂,一陣欲嘔的酸楚竄上喉嚨,她再也忍不住,痛徹心肺的嚎哭了起來。
在岑寂的靜夜裡,她哭得淚泗交流,哭得嘔心斷腸,彷彿要把多年來的委屈痛楚及思念一併哭盡般,失了控似的縱聲狂泣而無法自己。
自從日恩死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哭得這麼厲害過了,壓抑過深的傷痛一旦找到宣洩的出口,就如同洪水潰決一般,滔滔洶湧,狂漫泛流。
在她幾乎失了神智的悠長哭泣中,一雙溫暖的臂膀將她抱了起來,灼熱而溫潤的唇辦覆上了她哭得紅腫的雙眼。
輕憐密惜的吻,落在她蒼白清瘦的臉上,疼惜地吻去她源源不絕的淚水,歎息般的低語迴旋在她的耳畔。
「四年了,妳怎麼還哭得跟個孩子一樣?」
躺在那熨燙而寬闊的溫暖懷抱裡,聞著那既熟悉,又陌生般的陽光味道,她恍恍惚惚睜開朦朧淚眼,望進了黎夜熙那火焰般的黑瞳裡。
那黑漆如潭的瞳眸中,燃燒著流火般的爍亮及深沉無底的悲哀憾恨,灼灼燦燦地盯視著她。
有一瞬間,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在作夢,然而他的懷抱是如此真實溫暖,呼吸是如此狂炙火熱,一如當初她記憶中的模樣。
夏初音狠狠落下淚來,再次見他,仍有一種泫然的悸動,在她心中澎湃激湧著。
即使分隔再遠再久,他始終是她夢魂縈迴的一種牽掛,她不會錯認這個人--然而,他怎麼可能回來?怎麼可能這時候出現在這兒?
黎夜熙抱著她,踏過層層石階,隨步走過長廊,來到了書房,順手捻亮柔橘色燈光的水晶壁燈,熒熒孤燈,照出了兩人映在牆上的相偎身影,親暱依戀卻又無比空虛。
再度回到他懷中,傾聽著他激狂一如當年的心跳,夏初音將臉埋在黎夜熙胸前,貪戀著他溫暖的胸懷和濃烈的男性氣息,感受著兩個人心貼著心的震盪頻率。
這一刻,久違的幸福與甜蜜感重新流回心中,溫暖得令她想落淚--這種感覺,彷彿他們從來不曾分離過,彷彿他們仍然可以深深相愛著……
然而他和她都知道,日恩的陰影,永遠存在他們之間,是他們一生也擺脫不了的隱痛。
兩人沉靜的倚偎擁抱中飄蕩著淡淡地愁緒,誰也不想開口去觸及那始終沒有結痂成疤、一碰就疼的傷口。他們留戀著此刻溫馨迷戀的氣息,好像存在兩人之間的愛情,從來沒有消失過。
黎夜熙修長的手指留戀地畫過她清瘦絕美的蒼白臉蛋,最後停駐在她柔軟粉嫩的唇辦上,舉止留戀溫存,眼光卻在瞬間驟變冰冷深沉,寒霜般的語氣像冰珠子似的,從他口中冶冶進吐出來。
「妳讓商無憶這樣抱過妳、碰過妳嗎?」
清冶無溫的語氣凍結了她的心扉,她宛似從夢境中醒來,惆悵而迷惘的注視著他,沭然戰慄於他冶漠凌厲,卻又灼熱如刃的目光。
「商無憶?」她輕喃著這個突然在她生命中出現的名字。
自從意大利米蘭回來之後,這個神秘俊美、優雅絕倫的男人便時常出現在她的生活之中,和她建立了一種似近若遠、不濃下淡的友誼。
他常從香港飛來看她,就只是為了看她--而他看著她的眼光總是很遙遠、很迷惘,彷彿想在她身上找尋一個連他自己都捉摸下定的影子。
兩人撲朔迷離的關係在新聞媒體上曝了光,由於商無憶尊貴若謎般的神秘身份引發了媒體的高度好奇,報紙雜誌上大肆渲染著兩人似真若假的排聞戀情,將夏初音形容成了千禧年中最具傳奇性、即將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灰姑娘。
對於這樣可笑荒謬的八卦傳聞,商無憶總是一笑置之,維持他一貫低調神秘的作風,從不讓媒體掌握住他的行蹤。
而夏初音十分珍惜兩人之間那淡然卻真摯的友誼,自從黎日恩去世之後,商無憶是第一個令她感受到關懷與溫暖的人,因此對於媒體的揣測渲染,她也從不認真出面解釋或澄清。
此時望著黎夜熙那閃爍著凌厲火花、爍亮異常的眼眸時,夏初音恍然頓悟。
「你是特地回來質問我和商無憶的關係嗎?」她不可思議的問,一股荒謬可笑的淒涼感襲上心頭。
想起在意大利米蘭見到那個掛在他臂彎中的拉丁美女,她忽然發笑了,笑到流出淚水。
他可以有別的女人,卻容不得她和別的男人有牽扯。他可以尋找新戀情,卻要她一輩子沉溺哀悼在過往的悲傷之中。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這種問題呢?」她讓淚水在臉上干了,清清楚楚地看著他。「你用什麼身份來質問我這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