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被他說得愣了好一會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懂了,你是故意扮黑臉凶她,好讓其他人看到她也是會挨罵、受罰,跟大家都一樣,才不會遭小人嫉妒。這全都是為她好,對吧?」
他抿著唇。「福師傅!」
「我知道,我回去忙了。」聽出拓恩不想多談,大福也識趣離開,反正知道他不是真有意辭退悠悠就行了。
「我這樣對她太凶了嗎?」大福離開後,拓恩皺著眉自言自語起來。真不曉得,該拿這個讓他又氣、又愛的小麻煩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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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在酒樓工作的年輕小伙子們,可以在這一年一度的燈會裡,上街看看能否遇到意中人,也讓那些有家室的,能陪妻兒逛逛燈會,拓恩體恤地等天一黑便提前打烊,放所有人回家過節。
「咿——」
送走了最後離開的福師傅,他獨自關上店門,也將街上的熱鬧喧囂全隔絕在門外。
他沒看見悠悠。
聽福師傅說,雖然他安慰了她一陣,大徒弟阿辛還在百忙之中,特別做了一道她愛吃的芋頭拔絲哄她,可是因為客人實在太多,一陣忙碌之後,就不見她的蹤影了。
她一定是哭著跑回家了吧?
想到這,他著實有些懊悔,明明數落她也不是頭一回了,每次她都嬉皮笑臉的不當一回事,怎麼這回卻如此傷心?難不成他這次真的說得太過分了?
拓恩神情凝重地提著油燈準備回房,卻不經意地發現酒窖的門竟然開著。
他遲疑了一下,順手拿起倚放在牆邊的竹掃帚,走下酒窖。心想著,若非有偷酒賊,那肯定就是……
「果然。」
他的唇邊揚起一抹寬慰笑意,如他所料,悠悠躲到這兒來了。
拓恩提著燈,走到倚著酒罈哭到睡著的悠悠身邊。只見她臉上的淚痕還清晰可見,纖弱的身子因為酒窖的陰冷而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就像被遺棄在街角的可憐小貓,讓人一見便心生憐惜。
拓恩輕輕脫下外袍,覆在她身上。這是他第二次瞧見她沉睡的容顏,一次比一次更想將她輕擁入懷,但他只是靜靜凝望著她,謹守著男女之分。
不過,對悠悠日益牽掛的這份心,讓他不得不承認,不管再如何努力壓抑自己的感情,他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飛向她了。
看來,他是該認真考慮探問悠悠的心意,向她求親,好讓自己為她懸在半空中的心定下來才是……
「唉……一直睡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吧?」拓恩考慮著,該拿她怎麼辦呢?雖然他想過將悠悠抱回房裡,將床讓給她睡,但一想到和悠悠相依為命的母親,很可能會焦急地摸黑四處找她,就決定還是把她叫醒,讓她早些回去。
「悠悠……悠悠……」
他溫柔地喚她,輕拍她的臂膀,片刻之後,悠悠總算緩緩地睜開了她一雙迷濛的大眼。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瞧清在自己眼前晃蕩的身影竟是拓恩,一肚子冤氣還沒消的她,劈頭就問道。
「你說呢?」
拓恩不以為意地反問回去,悠悠這時才瞧清自己不是在家裡,而是在酒樓的酒窖裡,身上還披著他的外袍呢。
「還你!哎喲……」
悠悠把外袍一掀,便要還他,卻忘了自己手指頭上有刀傷,一碰,就疼得她眼淚差點又滾下來。
下午師傅和師兄弟們好不容易哄得她止住淚水,本要她回家去休息,但悠悠堅持要繼續待在廚房裡幹活兒,眾人也就由著她。只是當她姜絲切著切著,淚水卻又模糊了雙眼,一刀下去就把手指切了好大一道。她不想驚動其他人,自己躲到酒窖裡包紮傷口,沒想到竟又哭著睡著了。
「你的手怎麼了?」
「不用你管!」她將左手藏到身後,嘴唇噘得高高的,擺明了還在跟他賭氣。
拓恩莞爾一笑,也不噦嗦,直接把她的左手給捉了出來,這才瞧見她食指上用布帕誇張地裹了一團。但是,即使裹得那麼厚,血跡還是由帕子裡透了出來,可見傷口之深。
「跟我來。」
不管悠悠願不願意,拓恩一手提著燈,一手硬拉著她,來到他房裡。
「你幹什麼?我要回去了啦!」她出了酒窖才發現天色已黑,早該回家了。
」你現在離開,這個月的工錢就不給你了。」
悠悠原本已經掙脫了他的手,轉身走到房門口了,一聽見他這麼說,才跨出門檻的右腳馬上縮了回來。
」為什麼?」她馬上聯想起一件事。「該不會是你請所有客人喝的酒錢,全要算在我頭上吧?」
「你坐一下,我去去就來。」
他淺淺一笑,沒回答她的問題就出了房間。悠悠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由,氣他是非不分,又悲自己好心反惹災,要是真被扣掉一個月的工錢,那她先前在藥鋪替娘賒的藥錢和房子的租金要怎麼還?一想到這,淚水又如珍珠般掉落了……
「怎麼又哭了?」拓恩捧著一盆清水和一條乾淨的抹臉巾進房,看著悠悠問道。她搖搖頭,只是哭。
他知道有一招肯定能讓她開口。「再不說,我就真要扣你工錢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噙著淚,淚痕未乾的俏臉上倔氣盡顯。「是那個輕薄我的臭男人錯在先,我才會跟他吵起來的,而且我也沒求你替我出頭呀!早知道被欺負還要扣工錢,你乾脆別攔著我砸他,至少我還能出口氣。反正酒是你自己要請客人喝的,我頂多可以接受扣十兩,要扣我全部的工錢,我……嗚……」
一塊抹臉巾突然捂上了悠悠的臉,打斷了她的話。一股沁心冰涼瞬間降下了她不斷往上冒的火氣。
「你放心,我只是開玩笑,不會真扣你工錢。」他溫柔地替她抹淨臉。「我知道錯不在你,不過以後你也得三思而後行,倘若你一砸,砸死了人,不賠命也得終生監禁,到時你娘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