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為了自己腦袋裡的蠢念頭,悠悠根本就沒一夜安心合眼過,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喜歡他的,越想越捨不得跟他就此分開。可是她能說嗎?他是她的大恩人,給她工作養家,還救她脫離牢獄之災,她怎能厚著臉皮告訴他,她就快嫁為人妻了,心裡卻還奢望著能嫁給他呢?
「別哭了。」拓恩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滴,不捨又無奈地說道:「好了,趁天還亮著早些回去吧,我駕馬車送你。」
「不用了。」
「你帶著這些金飾不太安全,沒見著你平安到家,我是不會放心的。走吧!」
悠悠不再拒絕,就由他一路護送回家。
」二爺,你要進屋坐坐嗎?」下了馬車,走到了家門前,悠悠卻不想就這麼跟他分開。
「不了,你快進去吧!」他知道自己不受她母親歡迎。
「那……後會有期了。」悠悠黯然垂首,轉身進了家門。
「嫁給我吧……」
在悠悠掩上門扉後,拓恩才敢放肆地將自己強忍了一路的真心話說出。但終究還是沒傳達到悠悠耳中,只留下無限惆悵在夕陽中徘徊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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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著自己親手縫製的嫁衣,悠悠心裡沒有…—絲喜悅,只有滿滿的惶恐。
她不想嫁!
離成親的日子越近,她越認清自己的心意。她根本就不想嫁給一個已經多年末見的「夫婿」,一想到要跟那個她連長相都不清楚的男人同床共枕,她就巴不得立刻收拾包袱,先逃再說。
可是她放不下母親,更沒膽量測試親娘會不會就這麼被她活活氣死。
「如果我要嫁的人是二爺就好了。」
十多天未見,她真的好想念他。想他板著臉孔訓誡她時的嚴厲模樣,想他溫柔哄她,想他為了救她奔波消瘦,想他抱著她一起滾落山坡……想他待她所有的好。
可是……明天她就要嫁給別人了。
她突然很想見拓恩,很想問他,倘若她真讓他「養」一輩子,他願意嗎?
「可是……他只當我是妹妹吧?」悠悠放下嫁衣,整個人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咳聲歎氣。
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會喜歡上像她這麼冒失、無禮,又只會闖禍要他收拾的麻煩精,更甭談門當戶對的問題了。何況她明天就要出嫁了,這種時候還想這些,根本就是自尋煩惱。
更何況,倘若他對她有意,自然會對她坦白,又怎麼可能若無其事地向她道恭喜,還送她貴重的陪嫁禮?換成是她喜歡的人要娶別人,她絕對無法誠心誠意祝福他,不跑去搶新郎倌就不錯了。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他怎麼想……」
明知道這想法既大膽又衝動,而且就算問出個究竟,不管人家喜不喜歡她,她都沒膽子忤逆娘的命令而逃婚。但她這個人就是無法在心裡擱事,如果沒當面跟霍拓恩問個明白,她知道自己肯定會掛心一輩子,怎麼也不能死心。
想了又想,她決定趁娘午後小憩的時候溜出去找拓恩,就算她或許一見到他又開不了口問,但至少,還能再見他一面。
躡足離開了家,悠悠幾乎是半跑著來到城裡,光是遠遠地看著「廣悅酒樓」豆點般大的牌匾,她的一顆心就開始瞎跑亂撞了。
「二爺?」
幾乎是在同時,悠悠瞧見了三十餘步外,正巧走出綢緞莊的拓恩,才想飛奔而去,卻看見綢緞莊裡又走出一個玲瓏可人的俏姑娘喊住他,和他親暱地並肩談笑。
「好登對……」
她停下步,嘴裡老實地說出了心底的想法。瞧那姑娘一身綾羅綢緞,頭插金花,身後還跟著一個頭綁雙髻的小丫鬟,抱著一疋新裁好的絲料,橫看豎看都是個千金小姐,加上人又長得嬌俏標緻,和儀容俊偉、身著錦袍的霍拓恩站在一塊兒,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她是誰呢?」悠悠問著自己。在酒樓待了那麼久,她從未見過這位姑娘上門來,可是看她和霍拓恩有說有笑的模樣,又像是熟人。而且,除了他大嫂之外,悠悠還是頭一回瞧見,他對自己以外的姑娘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更證明他們倆絕對交情匪淺。
突然,那姑娘腳步一個不穩,在台階上拐了一跤,拓恩長臂一伸拉住她,讓她倚靠在自己的胸膛。悠悠咬著下唇,已經開始吃味了,再見他蹲下身溫柔地察看她腳踝的傷勢,然後竟索性當街抱起她,蹙著眉像是有多在意她似的,小心地抱著那姑娘往醫館走去。
當場悠悠也二話不說,立刻轉身朝回家的路上跑。
「莫悠悠,你真是笨蛋!原來二爺早就有個門當戶對的心上人了,你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還在那癡心妄想!」
無人的鄉間小路上,她一個人邊哭邊嚷,頭一回明白什麼叫做心碎。
每天見面時,她完全沒察覺自己已經喜歡上他,逐日逼近的婚期和無法相見的思念,才讓遲鈍的她明白,自己早已芳心暗許。而今日見到他跟別的姑娘出雙人對,她才知道,自己原來對他的喜歡已到不想將他讓給其他女子的地步。可是她無法爭,更沒立場嫉妒,再痛苦也只能含淚祝福,乖乖死了心,依母親的話出嫁,把這份感情永遠深埋心底……
她在家門前停步,用衣袖拚命擦乾臉上的淚痕,不斷地深呼吸,等待鼻中催人掉淚的酸楚消失,佯裝好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才輕輕開了門。
「你去哪了?」
悠悠嚇了一大跳,這時應該還在小憩的母親竟然端坐在廳前,而且看來已經等她好一會兒了。
「沒有呀,我隨便走走而已。」她心慌意亂地回答,隨即轉身想回房去。
「站住!」月蓮叫住她。「你去找霍拓恩了,對吧?」
悠悠一驚,沒想到母親猜得如此神准。
「果然!」月蓮只看女兒的神情變化,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悠悠,明天就是你出閣的日子了,這個節骨眼你還跑去見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