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對霍拓恩說話時熟稔的語氣,立刻讓眾人竊竊私語,討論起他們倆的關係。
」我的確不在這兒『工作』。」拓恩知道眾人皆注意著他的回應,刻意一臉凝肅地說:「我就是你昨天在大街上說的,沒錄用你就是個呆子的廣悅酒樓老闆。」
天哪……
就算是被雷劈,悠悠相信都好過自己此刻的處境。
打死她也想不到,那麼大一間酒樓的老闆,竟然是眼前這個看來才二十出頭的少年郎。而且,昨天竟還讓他瞧見自己糗態百出,又大放厥辭的模樣。
丟死人是一回事,就怕這每月三十兩的好差事,要跟她就此」訣別」啦!
「你說要給我一次機會,指的是什麼?」
悠悠不禁膽戰心驚。他會不會故意刁難,叫她馬上現宰一頭活豬,還是在一個時辰內做出整套御宴,好叫她知難而退?
「很簡單,你和其他三人各煮一盤麻婆豆腐。」他邊說邊走到大福身邊,眼光完全不看她。「福師傅,對你而言,是男是女並不重要,手腳靈活又有好底子的學徒,才是咱們酒樓最需要的人手,對吧?」
看到東家主動插手解決這個難題,大福如釋重負,爽朗地笑開了一張大嘴,說道:「沒錯,就是這樣。」
「那好。」拓恩看似冷漠地瞥向悠悠。「姑娘,別說我瞧不起女人,不給你機會。你們四個各做一盤麻婆豆腐,這道菜說難不難,說簡單又得有些功夫才能煮得香辣夠味。我和福師傅到外頭等,不看哪一盤是誰做的,待會兒讓夥計端出你們所煮的,我們再選出最好吃的那盤,看看是誰做的,就誰被錄用。這樣公平合理吧?」
四人互望一眼,心服地點點頭。拓恩便和大福到店裡佔個角落空桌,等著出萊。不一會兒,由四個不同盤子端出的麻婆豆腐一一上桌,兩人一起試吃,無異議地選中了同一盤。
「煮這一盤的人被錄用了,其他人就抱歉了,請回吧!」
大福將獲選的那盤菜端回廚房,往桌上一放,當場就有三個人垂頭喪氣地離開。留下的那個可歡欣鼓舞了。
「老闆好、師傅好,算你們有眼光,留我就對了,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哇啊!」
太過得意,手舞足蹈的悠悠一個不留神,手一甩,便將桌上一整疊洗好的盤子盡掃落地,全數「粉身碎骨」。
「慘了……」
她蹲下身,看著無法挽回的悲劇,可憐兮兮地抬頭瞄向面無表情的霍拓恩,頭皮一陣發麻。
「對……對不起……」
她硬著頭皮站起身,鞠躬致歉,心裡直哀求著老天保佑,千萬別讓她好不容易搶到手的工作就這麼丟了!
「沒關係。」正當悠悠以萬分感激的敬愛眼光投向霍拓恩時,他不慌不忙地又補了一句。
「扣工錢。」
「不要啦……」
不管聽到這「晴天霹靂」後她的苦苦哀求,霍拓恩擺出一副沒得商量的姿態,就這麼離開了廚房,回到自己房裡。
「我會不會太衝動了?」
站在窗邊,他凝望著天際浮雲,心想著無論自己是以如何公正的法子,錄用了一個女學徒,肯定都止不住某些人的好奇猜測吧?
不過也怪不得別人存疑,畢竟連他自己都弄不懂,怎麼會對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姑娘特別在意,讓原本不插手廚房人事的他,竟也破例管了一次。
是因為他不忍心讓她和她娘真的餓死?
還是因為她不同於一般女子的自信與勇氣?
「不曉得福師傅有沒有看出來……」
其實,他稍稍作了弊。在窗外「偷窺」時,他便留意到她在考刀工時,切的蔥未比其他人薄細,這才故意考他們做麻婆豆腐,這樣,從蔥裡就能認出哪——盤是她炒的。不過福師傅也選了她那盤,證明她還是有那本事擔這份工:作的。
「接下來,能不能待得住,就靠她自己了……」
※ ※ ※ ※ ※ ※ ※ ※ ※
預支了半個月的工資,悠悠還了欠大夫的藥錢,再替病癒後身子骨還有些虛弱的母親抓了幾帖補藥,買了只老母雞回家燉。她的心情可好了,在有些荒涼的回家路上一直哼著自編的小曲,走起路來蹦蹦跳跳,手裡拎著的母雞也跟著咕咕呱呱。「娘,我回來了!」
聽見女兒的呼喚,康月蓮輕咳著,從內室走到簡陋的前廳開門。
「娘,我找到工作了!」門一開,悠悠便高高地拎起母雞,向娘親炫耀。「我就知道我一定找得到工作的,您瞧,老闆還讓我先領半個月的工錢,以後我們就用不著挨餓啦!」
康月蓮臉上沒有一絲欣喜,反而輕蹙起眉。
「你不是說出門采野菜嗎?什麼時候跑去找工作了?」
悠悠差點忘了自己是「先斬後奏」,吐吐舌,陪著笑臉說:「娘,不瞞您說,咱們家四周能吃的野菜,。幾乎全被我拔光了,這,幾天我都是跑到後山上去採的。我想再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就進城裡找事做,結果有間大酒樓的老闆答應雇我在廚房幹活兒,—個月還給我……」
「不准去!」月蓮臉色一沉。「娘不是跟你說了,等我再休息個幾天,身子好些,就可以再回王員外家幫傭。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在外拋頭露面,成什麼體統?娘還能掙錢養你……」
「娘!」悠悠打斷了她的話。「我老實跟您說吧,從您在王員外家突然昏厥病倒那天,他們就另外找人幫傭,叫您不用去了。只是我擔心您知道會難過,所以一直沒說……」
「什麼?!」瞧母親大受打擊的模樣,悠悠連忙把手上拎著的東西往地上一擱,扶她坐穩,才又繼續往下說。
「娘,我已經長大了,也懂得分辨是非,遵禮守矩。雖然我在外工作,也絕不會學壞,或是跟男人亂來的!而且我是在酒樓廚房裡做事,很單純,不會有問題的,您就信我一次,別老把我當小娃兒看,讓我也能盡盡為人子女應盡的孝心吧!」悠悠又懇求、又撒嬌,只差沒跪下來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