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慢慢的,那雙漾著淚水的杏眼微微睜開,艷紅的小嘴一張一合的輕動著。「我不……要……死……」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觸動了他的心弦……是偎著他的細白小手或是她滿眼的祈求及害怕,或是她那戀著他,彷彿他是她唯一支柱的脆弱模樣?
他只知道,他不再顧忌會瞧見她的身子,甚至不在意她清醒之後會拿怎樣的眼神看她。
他用另一隻空著的手笨拙的拍拍她,輕聲安撫道:「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在那侵擾了她一日一夜的惡夢中,她終於尋見了一支粗壯木頭,一支可以托著她,讓她不至失足沉溺水中的唯一依靠……
她的眼,終於放心的合上。
感覺到緊抓著他的手略鬆了些,他原先皺緊的眉頭也不禁一鬆……他重新替她蓋好了被子,然後坐在床邊,以一種自己也分辨不出的心情,細細看著他的妻子。
話說另一側廂房內,許嬤嬤正對覆著臉固的祝念茗大聲吹噓著自己的計謀。
「……我一望見姑爺朝這兒來,就連忙扒下包嫣娘的外衣,然後替她蓋上被子。果然姑爺一見她只著底衣的樣,整個人都呆了!」她端起茶水輕啜一口。「之後我就急急告退……沒有我在那兒打擾,我敢打包票!姑爺一定是迫不及待……」未了她還發出陣陣詭異笑聲。
「想到那兩人正在做的事,祝念茗就覺得全身冒雞皮疙瘩。
「別再提那種骯髒事!你說,明天我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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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個很晚才回房,一早醒來略作梳洗之後,白驥舒如同往常一般到書房處理生意上的雜事。
正當他開始研究起各貨鋪情況時,門外卻突然傳來管家白晉略顯焦急的聲音——「你別這樣亂闖!」
許嬤嬤的大嗓門如雷般響起。「要不是小姐出事!我也不會這麼急生生跑來。」她索性拉直喉嚨大喊:「姑爺、姑爺!你快出來呀!小姐她——」
「怎麼了?」白驥舒推開房門。
一見正主兒出現,許嬤嬤忙兩手一揚撲到他跟前。
「姑爺呀!小姐她不知怎的居然不識得我了!我要端藥給她吃,她卻避著我;還直說她不認得我、不知道我是誰!老奴實在是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辦好,不得已才來打擾姑爺……」
白驥舒聽了眉一皺,他轉頭對白晉交代:「快請大夫來。」
說完,他逕自匆忙往妻子居住的院落走去。
許嬤嬤嘴角浮現個詭計得逞的笑,抱著看好戲的心情,她尾隨著跨進房。
包嫣娘瑟縮在床角,雙手抓著被子蓋住自己,一雙掩不住恐懼的眼,半顯昏沉的看著房門口高大的身影。
「夫人?」白驥舒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你——你叫我什麼?你是誰?你識得我嗎?」她顫抖的說。
這是怎麼回事?
白驥舒仔細瞧她。「夫人,你不認得我了嗎?」
包嫣娘正要搖頭,可頭一擺,就疼得她閉眼、咬牙。
「你沒事吧?」白驥舒擔心的走近一步。
「沒、沒事!你別過來!」包嫣娘整個人嚇得更往床角縮。
「好,我不過去。」他率性拉張椅子坐下,盡量放柔了口氣道:「我是你的丈夫。你現在生了病,所以腦袋有些迷糊;我已經教人請大夫過來,你別怕、別擔心。」
像是被他的語氣催眠了,包嫣娘呆了半晌之後才道:「你——是我丈夫?」
「是。」他點點頭。「我們成親四年了。」
「四年……」她閉上眼像是要迴避他的視線。「我什麼也記不得……」
看著她的模樣,他幾乎要懷疑起她的身份。
她真是他的妻子嗎?那個從來沒拿正眼瞧過他的妻子?她也會有害怕無措、心慌脆弱的一面嗎?
「我……」
他見她張嘴像是要說什麼,卻突地瞼色一白,纖細的手指舉起按住了額。
「怎麼了?頭很疼嗎?」
白驥舒的語氣有掩不住的擔心。他回過頭看向許嬤嬤,正想要她去催大夫時,白晉已領著白髮白鬚的陳大夫匆匆趕來。
一見到大夫,他才鬆了口氣,站起身輕聲對妻子道:「大夫來了,你別緊張,讓大夫仔細替你瞧瞧!」
大夫在床前坐下,先是替她把把脈,接著又看看她臉色,之後便對站在一旁的白驥舒道:「夫人除了受點風寒之外,我瞧不出她有什麼問題。大概是落水時受到了驚嚇,我開點安神的藥方,或許吃了之後情況會有些改善。」
白驥舒點點頭道.二「陳大夫,不知道她這樣的狀況會持續多久?」
「這……沒個准的!有人一兩天之後便好,有人就這麼過一輩子;其實只要你們好好教她,對她有耐性些,這病應該不成問題才是。」大夫撫撫鬍子。
讓白晉送走了大夫,打發傭人去拿藥之後,他慢慢在床沿坐下。
「你都聽到了吧!或許一覺醒來之後,你什麼又都記得了。」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失落,他勉強笑笑道:「就算想不起來,我也會讓人好好教你,你就放寬心。」
包嫣娘沒再說話,不過原本緊繃的身子倒是鬆了些。
「許嬤嬤,」白驥舒將門旁婦人喚來。「你就將一切說予她聽,她從前的事你最清楚。」
怕她又畏懼起來,他柔聲對她說:「這是許嬤嬤,從小她就伴著你長大,有什麼不懂的事你就問她。」
包嫣娘的頭微微一點,一雙美眸還是既慌又懼。
再次叮嚀了許嬤嬤之後,白驥舒便起身往房門口走去,才走到門邊,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哼。
「怎麼了?」他回頭。
「沒,」包嫣娘兩手緊抓著被子,杏眼裡還泛著淚珠。「你什麼時候再有看我?」
看見他梨花帶淚的楚楚可憐樣,白驥舒的心不禁一動。他定定看著她好一會才說:「今晚我會過來一趟。」說完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