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假得了。」白晉正經道。「要說有假,第一個就瞞不過我家老爺。」
「說的也是……」白富自言自語道。「這下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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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穿著件粉色夾金長背心,裡頭套件月由緞子裌襖,祝念茗神色欣然的走在曲廊上。「你說!上回我們走在這,和這回有什麼不同?」
走在小姐身側,許嬤嬤掩不住笑意道:「上回是去讓人欺負,這回,我們是去顯威風的!」
「說得好!」她低頭看看微隆的腹部,有些擔心道:「你綁緊了沒?要是掉了可什麼都毀了。」
「小姐放心!我倒是怕小姐精神不濟……」她說得委婉。
「放心!我精神好得很!只要想到能還那白老頭一記,我什麼病都好了!」接著,她側頭小聲道:「那包嫣娘呢?你要她躲好了嗎?」
許嬤嬤點點頭。「說好了,要等聽到我們的聲音才准她從櫃裡出來。」
「這就沒問題了,白驥舒要到午後才回來,氣走那白老頭也不需要花多少時間,想來該避得過他才是。」
她也不是怕他,只是聽說白驥舒一見到包嫣娘總是神態親暱,她可不想忍受那些。
走進大廳,祝念茗也不行禮,僅點點頭道:「老太爺,原諒晚輩有孕在身,這會不便躬身行禮。」
直盯著她腹上那塊隆起,白富一咬牙,緩聲道:「你坐吧!」
「謝老太爺賜坐,」在椅上坐下,她感覺身旁有道探究目光,偏頭一看,恰好迎上管家白晉那若有所思的眼光……她假裝不在意的移開視線,故作謙卑的低垂下頭。
「你……」白富沉吟了會。「幾個月了?」
「四個多月了。」嘴角噙著笑,祝念茗輕撫著微凸的小腹道。
「嗯……驥舒總算有後了!」白富勉強笑道。「不過,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出個意外小產,說不定生出個女娃……唉!變數太大——」
「老太爺這話是什麼意思?」祝念茗收起笑,一臉冷意問道。
「呃……」白富有些侷促的撫撫長鬚。「之前我也跟你提過,要不是你一直不鬆口,上元時我也不會做得這麼過分——」
「不過分。誠如老太爺所言,那是泉州的習俗,老太爺不過是隨俗罷了。」她淡淡回道。
「這……我想,為了以防萬一,不如讓驥舒再討一房——」
「這一房,想必老太爺早就尋了戶好人家,說不準還是門遠房遠戚哩!」她微帶嘲諷道。
「胡說!莫非你以為我貪上什麼?!」白富一張臉分不出是羞是氣。「你也知道,驥舒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是啊!就那個婉君表妹吧!」
「是啊,說來人家也不計較名分,即使做妾也無妨。看那體態相貌,確實是多子多孫相——」他努力推銷自己的甥女兒。
「不像我?」
「是啊,不像你——」他一時接得太順,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唉——你這是開老人家玩笑——」
「晚輩怎敢?倒是老太爺,人人都道家和萬事興,怎麼老太爺偏與人不同?一個屋裡如果有了兩個女入,哪有不鬧翻天的?先前,晚輩是怕誤了白家傳宗接代的大事,不得已只好答應納妾;如今晚輩都有孕在身了,老太爺還說這些話……莫非,老太爺真這麼厭棄我。」她嘴一扁,眼眶含淚。「真要這樣,乾脆叫驥舒休了我吧!讓我帶著這可憐的孩子,流浪四方去……」
「你——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白富站起身,「我原是一番好意,哪知反遭人誤會。這事我暫時不管了,一切等生了孩子再說;免得傳出去說是我仗著族長身份欺負你這婦道人家!」
「老太爺,您別這麼說。」祝念茗態度一轉,細聲細氣道:「您知道有了孩子的女人,性格難免多變,我得替肚裡的孩子想啊!白家的一切,以後都是他的;沒我護著他,我怕有人會搶——」
「胡說什麼!」白富氣得住廳口走。
「老太爺要走啦?」祝念茗由許嬤嬤扶著,慢慢跟在老人身後。「晚輩因有孕在身,就不送老太爺了。」
白富忍住氣,逕自往門口去。
這回就算他敗了陣,可下回就不一定了!
目送著白富及白晉離去的身影,祝念茗滿是笑意的說:「我總算是報了仇,像著這孩子——」
她手一摸著肚子,臉色不禁大變……孩子?她哪來的孩子?
許嬤嬤一看她臉色,忙要出口安慰,一轉眼,卻瞧見遠遠走來的熟悉身影。
「不好了!姑爺回來了!」
「快!我們快回去!」許嬤嬤扶著她,快步往西廂走去。
偏她一雙小腳走不快,方才只見到個影子,這會卻隱約聽見他的叫喚……
「他在喊我,肯定是白晉在他面前囑了什麼舌根;要真碰上,我看準完了……」
祝念茗白著臉道。
「只要趕得及進廂房,這事絕不會拆穿。」
說完,兩人跌跌撞撞的闖進了廂房,許嬤嬤顧不得攙扶她,就趕緊從衣櫃裡拉出包嫣娘。
「姑爺跟著來了,你快到外面應付!」
「應……應付?」
「沒時間解釋了!」許嬤嬤整整她身上那套與祝念茗同一式樣的衫裙。「你快出去!快擋著別讓姑爺進來就是了!」說著就把她推出門外。
她踉蹌的步出了房門,才剛穩住身子,便見到白驥舒跨著大步,神色焦急的向她走來。
「驥……驥舒。」
白驥舒也不說話,他先是握住了她的肩,細細搜尋著她的瞼;半晌,他才明顯的鬆了口氣,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我還以為你……」他緊緊抱著她。
「怎麼了?」她勉強開口道。
「白晉要人通知我,說老太爺過府來找你麻煩。我才一回來,白晉就說你給了老太爺一頓苦頭吃,又說你……」像是變回從前的樣子了。
這話他說不出口,如今緊抱著她,他知道她還是她。方纔那一路上的擔心、害怕,慢慢轉變成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