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唯一的解決之道似乎是盡量離她遠遠的。
從這天開始兩人之間似乎畫下了界限,藍道不再冒進,若薇也毫不讓步。一天過了,然後又一天,兩人就這麼過了一星期。除了短暫的爭吵以外,便是冗長的靜默和戰戰兢兢的交談。若薇說法語完全不費吹灰之力,這種輕快流暢的語言常讓她憶起玫蜜。大部分的時間藍道都留下她一個人,自己則到碼頭上去或是視察柏家的產業,她則樂得窩在有如避風港的客棧裡。
若薇從未有過這麼空閒的時候,她可以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知道不會有人來打擾。她練樂器、讀小說,在果菜園中漫步,咀嚼陽光曬暖的薄荷葉,或是在會議廳中與其他住客閒談,其中有兩姊妹是從美洲殖民地跟父母到歐洲大陸旅遊的。
她唯一會常常碰到藍道的時候是早餐時分,大家一同在咖啡室中享用熱呼呼的咖啡牛奶和香脆的麵包。晚上他們又和葛家人以及其他客人共進晚餐。
精美的食物,新鮮空氣和陽光,以及清閒、自由,使若薇蒼白的膚色逐漸紅潤健康起來。對這種改變,藍道未置一詞,但他不時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其中混雜了渴望和冷漠。
雖然若薇繼續發誓說她不喜歡他,但她發覺他已勾起自己極大的好奇。她開始清楚地知道他何時與人打架、賭博,或是出去找刺激了,因為有時他回來眼中閃著異采。看來他只有在做柏家其他人絕對不贊同的事時,才能自得其樂。要瞭解他很困難,他比典型的享樂主義者複雜多了。她對他認識越清楚,越是奇怪科芬花園劇場火災那晚他居然會助她逃出魔掌。他的揶揄和冷酷常會使若薇又怒又怕。
有一天晚上他因為當天到魯維葉跑了一趟,回來得特別晚。他決心再找一些新的貿易夥伴,花了一天的工夫,結果頗有進展。他想在法國的羊毛業中分一杯羹,還打算在發展奇速的絲織業中碰碰運氣。目前拿破侖正待在聖赫倫那島上腐爛,能和上流階層沾得上邊的工業自然大有可為。
他疲累不堪地走進套房,迎面卻看見若薇坐在房間中央的浴盆裡。燭光照耀在她臉上,耳後和顴骨下都形成動人的陰影。她頸旁冒出一絲絲蒸氣.在她頭頂上盤旋,然後升高至天花板。她往頭上抹著肥皂,鎮靜地望向闖入者。等她認出是藍道,微微睜大了眼睛。每回她出浴時他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自從在倫敦那天早上以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她身無寸縷。
"我還以為是女侍呢!"她說道,音調比平常稍高。"她去拿毛巾了。"少白癡了,她立刻告訴自己,他從前又不是沒有看過你,房中立刻充滿強烈的緊張氣氛,幾乎肉眼可見。自從倫敦那天早晨以後,若薇從未如此清楚地覺悟到他是個男人,惱人的記憶折磨著她,她往水裡縮了幾英吋。藍道好像被釘死在地板上,他的嘴發乾,明亮的眼眸一眨也不眨。他運用了超人的意志力才將注意力從她身上轉開,專心望著自己的指甲。
"抱歉,我在卡恩待得比預定的時間久-一"
"你的事情辦好了嗎?"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使聲音保持正常。
"我……是的。"
"嗯……我馬上就可以洗完了。"若薇說道,藍道往後退一、兩步,直到肩膀抵住房門。他的脈搏加速,渾身不自在。
"不用急,"他說道,他還能如常說話真是奇跡。"我要再出去一下——一還有些事情沒辦完。"
若薇注視著他離開,然後如釋重負地靠在浴缸邊緣上。她洗完澡便早早上床,豎起耳朵注意聽套房門鑰匙轉動的聲音。整夜她就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度過,要等到他回來才放心。他直到早上才回來。
若薇腫著眼睛昏昏沉沉地醒來,聽見有人走進套房,便拿了一件和睡袍相配的外套披上,打開自己的房門。她看見他時起初還有點驚訝和擔心,繼而便感到厭惡。她聞到廉價妓女身上濃重的香水味,那味道瀰漫了整個房間。他的衣衫凌亂,滿臉鬍渣,眼睛也和若薇一樣佈滿紅絲。若薇忍不住開始想像他和別的女人在床上翻滾的情形,氣得喉間梗塞。下流的無賴!
"今早我們可真是同病相憐,不是嗎?"他說道,聲音溫柔得出奇。
"怎麼會?你滿身都是娼……婊子的味道。"
"你很可能說對了,"藍道表示同意,脫下外套扔在地板上。"不過你應該記得,這點我們早就已經達成共識。我如果有需要,就到別處發洩。難不成原來你情願我上你的床?"
若薇怒不可遏。"你使人作嘔!"
"我是個無拘無束的未婚男子,這有什麼好噁心的?"
"只要是願意把裙子掀起來的女人,你就可以跟她上床。"
藍道伸出手打算搖她,但她穩穩地站著不動。他自棄地拐起嘴唇。他是怎麼了?她為何能夠挑起別的女人無法滿足的慾望?他不能讓這種情形再繼續下去,否則他非發瘋不可。
"我很懷疑你為何要和我進行這種無謂的爭吵,"他柔聲說道,握住她的上臂。"你是否記起了我是很容易將言語付諸行動的?"
"如果你是在暗示我企圖挑逗你,"若薇顫聲說道,藍紫眸冒火。"那你就錯了。我是因為無法隱藏對你的濫交行為所感到的憎惡才不得不說。""那你就設法隱藏吧,"藍道對她提出忠告,將她往前拉了一英吋,兩人幾乎相觸。她的個子好小,頭還夠不到他下巴。"不然我可能會不顧一切……把注意力放在身邊可資利用的女人身上——而通常就是你。"
若薇恨不得賞他一記耳光——不過她記起了上回這麼做的後果。她渾身僵硬,緊握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