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多了撞車,曉薔知道爆炸不大可能發生,但起火燃燒總是有可能的。就在她快要跑到出事的汽車旁邊時,駕駛座的車門突然打開,一個凶巴巴的年輕人跳了出來。
「搞什麼鬼!」他咆哮,瞪著變形的車頭。他的車頭撞上停在路邊的一輛汽車的車尾。
一個少婦從那兩輛汽車旁邊的屋子裡跑出來,她的雙眼驚駭地圓睜著。「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車!」
凶巴巴的年輕人對她破口大罵。「臭婊子,這是妳的車嗎?妳為什麼把車停在他媽的馬路中間?」
他喝醉了,撲鼻而來的酒味使曉薔倒退一步。在她的身旁,她可以聽到鄰居的關切一致化為憤慨。
「誰去叫山姆來。」她聽到一個老先生嘟嚷。
「我去。」顧太太轉身,趿著毛巾布拖鞋盡快地往回跑。
對啊!他在哪裡?曉薔心想。住在這條街上的人都出來了。
那個少婦瞪著她被撞爛的車尾,用手搗著嘴巴櫻櫻啜泣起來。在她背後,兩個年約五歲和七歲的小孩子猶豫不決地站在人行道上。
「該死的臭婊子!」喝醉的年輕人罵道。
「喂,嘴巴放乾淨點。」其中一位老先生說。
「去妳的!」他走向那個哭泣的婦人,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
曉薔衝上前去,怒火在她胸中燃燒。「喂,老弟,」她厲聲道。「放開她。」
「對。」一個年邁的聲音顫抖地在她背後響起。
「去妳的,婊子!」他說。「這個臭婊子撞爛了我的車。」
「你撞爛了自己的車。你喝醉了,撞上一輛停在路邊的車。」
她知道那是白費力氣,醉漢是不可理喻的。問題是,那個年輕人醉得充滿攻擊性,但還沒有醉到站不穩的地步。他推了那個少婦一把,她往後一個跟艙,腳勾到路邊一棵大樹突出的樹根而跌倒在人行道上。她叫喊出聲,她的兩個孩子尖叫一聲開始放聲大哭。
曉薔衝向醉漢,從側面猛力衝撞他。他被撞得搖搖晃晃,然後四腳朝天地跌坐在地上。他掙扎著站起來,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撲向曉薔。
她閃到旁邊,伸出一隻腳。他被絆了一下,但這次沒有跌倒。他轉過身來,下巴抵近胸口,眼中佈滿血絲。該死!這下子她得跟他硬碰硬了。
她不由自主地擺出以前和哥哥打架時,學到的拳擊姿勢。她已經好多年沒有打過架了,心想待會兒免不了要挨打,但她說不定也能猛揍到他幾拳。
她聽到四周響起激動驚惶的叫聲,但在她專心保命時,那些聲音聽起來異常遙遠。
「趕快打電話報警。」
「颯娣去叫山姆了,他會處理的。」
「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一個小女孩說。
醉漢衝過來,曉薔這次無從閃躲。她被撞倒在地,但她隨即拳打腳踢地努力阻擋醉漢的攻擊。他一拳擊中她的肋骨,力量之大令她吃驚。他們立刻被她的鄰居團團圍住,幾個年紀較輕的男人想要把醉漢從她身上拉開,年紀較大的男人則助陣地用穿著拖鞋的腳踢他。曉薔和醉漢在地上翻滾起來,幾個老人家被撞倒,跌在他們身上。
她的頭撞到地面,偏斜的一拳擊中她的顴骨。一隻手臂被倒下的鄰居壓著,她用另一隻手設法抓住醉漢腰部的一塊肉,使出全力檸下去。他像受傷的野牛似地吼叫。
接著他突然不再壓著她,輕如鵝毛似地被人從她身上拎起來。她驚愕地看到他被人摜在身旁的地上,他的臉被按在泥土裡,兩隻手臂被反扣在背後,一副手銬銬住他的手腕。
她掙扎坐起,發現自己面對著她的混蛋鄰居。
「他媽的!我早該料到是妳。」他咆哮。「我應該以酒醉鬧事逮捕你們兩個。」
「我又沒有喝醉酒!」她憤慨地說。
「對,他酒醉,妳鬧事!」
不公平的指控使她氣得發不出聲音來,但這樣也好,因為卡在她喉嚨的話很可能會使她真的遭到逮捕。
在她的週遭,憂心忡忡的妻子們忙著扶搖搖晃晃的丈夫們站起來,檢查他們有沒有擦傷或骨折。雖然一片喧鬧,但大家似乎都沒有大礙。她猜今晚的刺激最起碼可以使他們的心臟再跳個好幾年。
幾個婦人圍著被推倒的那個少婦,此起彼落出聲地關心她的傷勢。少婦的後腦勺在流血,她的兩個孩子還在哇哇大哭。不知道是出於同情或感到被冷落,幾個孩童跟著哇哇大哭起來。遠方的警笛聲越來越近。
蹲在被銬住的醉漢身旁,一隻手壓制著他,山姆不敢置信地環顧週遭。「我的老天!」他搖頭嘟嚷。
住在街道對面的老太太傾身靠向曉薔。「親愛的,妳還好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勇敢的行為!你應該在場的,山姆。當那個醉漢推倒恩美時,這位小姐把他撞個四腳朝天。妳叫什麼名字,親愛的?」她轉向曉薔問。「我叫侯愛蓮,就住在妳的對面。」
「曉薔。」她回答,瞪她的隔壁鄰居一眼。「對啊,山姆,你應該在場的。」
「我在洗澡。」他低吼著回答,停頓一下後問:「妳沒事吧?」
「我沒事。」她從地上爬起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沒事,但她好像沒有骨折,也沒有感到暈眩,所以就算受傷也不可能太嚴重。
他望著她裸露的雙腿。「妳的膝蓋在流血。」
她低頭察看,注意到短褲左邊的口袋幾乎被扯掉了,鮮血從右膝的擦傷處流下小腿。她扯下快要掉下來的口袋,用那塊布壓住傷口。「只是擦傷。」
兩輛巡邏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在閃爍的燈光中抵達。身穿制服的警員開始穿越人群,鄰居指點救護人員傷患在何處。
三十分鐘後,一切結束。拖吊車拖走受損的車輛,制服警員拖走醉漢,受傷的少婦和她的兩個孩子被載去醫院縫合傷口,有輕微的擦傷人都接受了消毒和包紮,上了年紀的戰士被他們的妻子護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