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蒂潔凝視著窗外說:「你不必提早下班的,我沒事。」
「我想要陪妳。」他重複,然後深吸口氣。他寧願到家後再談,但現在也許是最佳的時機,至少她不能走開。「對不起。」他輕聲說。
她沒有轉頭看他。「為什麼?」
「因為我是混蛋,愚蠢的混蛋。我愛妳勝過世上一切!想到會失去妳就令我受不了。」
「那你的女朋友呢?」她的語氣好像他是好色的青少年。
他皺眉蹙額。「我知道妳不相信我,但我發誓我沒有那麼笨。」
「那麼你到底有多麼笨?」
他盯著前方的路面,因為他不敢看她。「打情罵俏。接吻。但僅此而已,絕無其它。」
「連摸都沒摸?」她的語氣表明她不相信他。
「絕對沒有。」他堅定地說。「我……真要命,蒂潔,感覺不對,我指的不是肉體上的事。她不是妳。我不知道,也許是虛榮心作祟,因為我有點喜歡那種刺激,但我知道那樣是不對的。」
「她到底是誰?」蒂潔問。
他必須鼓足勇氣才能把她的名字說出口,因為名字使那個女人變得真實。「孔桑翠。」
「我見過她嗎?」
嘉朗搖搖頭,然後才發覺她沒有在看他。「我想沒有。」
「桑翠。」她重複。「好像丫鬟的名字。」
他不會笨到在這時說半句桑翠的好話。「我真的愛妳。昨天得知露娜的噩耗時——」他語不成聲,不得不吞嚥一下才能繼續。「當我明白妳有危險時,感覺就像挨了一耳光。」
「被精神變態的兇手追殺很能引人注意。」她嘲諷道。
「是的。」他決定孤注一擲。「妳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不知道。」她說,他的心往下沉。「我說過我不會倉促做出任何重大決定。我現在的心情很亂,所以我想我們最好過些時候再談這種事。」
好吧,他心想。揮棒落空,但他還沒有被三振出局。
「我可以跟妳一起睡嗎?」
「你指的是性嗎?」
「不,我指的是睡在一起。在我們的床上。我也想跟妳做愛,如果妳不願意,至少讓我陪妳睡覺。好不好?」
她考慮了好久好久,他開始認為自己二度揮棒落空。最後她說:「好吧。」
他鬆了口大氣。雖然她聽來不大熱中,但她也沒有斷然拒絕他。這是個機會。多年的感情使他們至今仍在一起,沒有這種基礎的夫妻恐怕早就離婚了。他不能奢望在一夜之間消除他這兩年來對她造成的種種傷害。
但她一直在他身邊堅持著,所以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棄,無論她的態度有多麼惡劣,無論他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使她相信他愛她。現在最重要的是,使她平平安安地活著,即使她在事後離他而去。他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失去她,但他知道他絕對受不了埋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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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累,」曉薔說。「你一定更累。」
「我整天都靠咖啡支撐著。」山姆說。「今晚早點睡吧?」
她打個呵欠。「我想我別無選擇。」她揉揉太陽穴。「我整天都頭疼欲裂,吃什麼藥都沒效。」
「該死!」他溫和地說。「我們連婚都還沒有結,妳已經在抱怨頭疼了。」那博得一個淡淡的微笑。
「莎麗今天有沒有變出一大條黃瓜?」
那個微笑擴大了一點,但其中帶著幾許哀傷。「有。每次我們一閉上眼睛,她就把黃瓜片貼上來。我不知道有沒有效,但感覺很舒服。」她停頓一下。「你今天有什麼進展嗎?」
「計算機沒有給我們任何線索,所以若傑和我不得不再次翻閱那些檔案,看看我們是不是遺漏了什麼。妳記不記得任何性騷擾的投訴,或是哪兩個員工之間有糾紛?」
「我記得魏珊妲捉到她丈夫和何藹媚廝混,她們在停車場吵了起來,但我懷疑那是你們要找的。」她打個呵欠。「性騷擾的投訴?我不記得有。卓班奈或許應該天天都遭到性騷擾的投訴,但好像沒有人真正投訴過他。何況,他是黑頭髮。」
「我們沒有排除黑頭髮,瑪茜身上的金髮可能是她在超市買東西與人擦身而過時沾上的。再說些卓班奈的事。」
「他是個混蛋,老是喜歡說些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好笑的黃色笑話。你知道那種人。」
不知道卓班奈能不能交代他在兩起命案當天的行蹤,山姆心想。
「公司裡有幾個人是大家都不喜歡的,」曉薔繼續說。「例如我的頂頭上司溫旭甫。他對清單的事很不滿,直到高層決定利用機會免費宣傳,他才高興起來。」
山姆把溫旭甫加進他的嫌犯名單裡。「還有誰?」
「未必所有的人我都認識。讓我想想。沒有人喜歡施苓雅,但我猜她不能算數。」
那個名字聽來很耳熟。「喔,那個戲劇女王。」
「令人討厭的戲劇女王。我很慶幸她不是和我同一個部門,蒂潔必須天天忍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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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蒂潔進入辦公室時,施苓雅驚訝地抬起頭來。「我以為妳今天不會來上班。」她說。
蒂潔隱藏起她自己的驚訝。苓雅的服裝雖然向來不討喜,但至少都很整潔。今天她看起來像是隨手從地上抓起衣服往身上亂套一通。她穿著襯衫和裙子,但裙子歪向一邊,露出了裡面的襯裙。蒂潔不知道這年頭還有人穿襯裙,尤其是在炎熱的夏末。苓雅的襯衫不但縐巴巴,前襟上還有污跡。連她平時一絲不苟的頭髮今天都像沒梳就來上班一樣。
發覺苓雅還在望著她,蒂潔把心思拉回她剛才說的話上。
「我覺得工作會有幫助。要知道,那種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苓雅點點頭,好像那個字眼十分深奧。
詭異。但話說回來,苓雅向來有點怪。
在蒂潔看來,心不在焉的苓雅才真正是今天沒來上班的人。她哼著歌,修著指甲,接了幾通電話。她聽來雖然沒效率,但至少沒有語無倫次。「不知道,我再跟你聯絡。」似乎是她今天唯一的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