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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陽光照在她赤裸的肩膀上,使她白皙的肌膚呈現珍珠般的光澤。在她的傷口上擦藥時,塔克忍不住欣賞她姣好的身材。雖然脂粉不施,蓬頭垢面,她還是充滿女人味。外表柔弱、優雅的她有著經常令他驚訝的堅忍及強韌。

  「她看起來就像精緻的瓷器,使你想要把她放在高處以免弄髒或打碎。」達勒說這句話時,塔克還沒有跟莉玫見過面。「但你企圖那樣做的話,她會當場跟你翻臉。」達勒的語氣中充滿男性的滿足,因為她是他的女人;看到達勒深陷情網使塔克不可思議地搖頭。

  塔克包紮好傷口,把襯衫拉回她的肩膀上。她低下頭,自己動手扣鈕釘,但震驚和疲憊使她動作遲緩。如果現在除了狀況需要他們快速行動,他不認為她應付得來。非想辦法幫她補充睡眠不可,塔克心想。

  他示意哈帝跟他到旁邊去。「我不打算再逼她。根據地圖,離這裡十五英里的北方有一個小村莊。你可以替我們弄到車輛嗎?」

  「那還用問嗎?」

  「別冒險惹來追兵,必要時等深夜再動手。」

  哈帝點頭同意。

  「如果你天亮沒有回來,我們就不等你了。」

  哈帝再度點頭。「別擔心我。如果我趕不回來,你只管把她弄出去。」

  「我的打算正是如此。」

  哈帝拿了一些食物和飲水,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之外。莉玫沒有問哈帝去哪裡,只是坐下來用空洞的眼神凝視遠方。不是空洞,塔克心想,她深遂的黑眸裡充滿令人心疼的痛楚。

  塔克搭了一個簡陋的帳蓬,讓他們在日間遮陽和夜間擋風。出了山區後白天溫度回升,但夜間依然寒冷。他們吃了午餐,至少他吃了;莉玫只咬了幾口就不肯再吃。但她喝了比平時還多的水。

  天黑時她的臉頰有點潮紅,塔克毫不意外她的額頭摸起來燙燙的。「妳發燒了。」他告訴她。「受傷引起的。」但她的熱度沒有高到令他擔心的程度。

  他靠手電筒的燈光吃了晚餐。發燒趕走她殘餘的胃口,她那晚什麼都沒吃,但又喝了很多水。「設法睡一下。」他說。她聽話地在他替她攤開的毛毯上躺下,但他從她的呼吸中聽出她沒有睡著。她躺在那裡凝視著夜色,思念著再也不會出現的丈夫。

  塔克望著她的背。她和達勒謹言慎行,從不公然流露恩愛之情;但到了夜裡,達勒總是從背後抱著她入睡,那時她酣睡得像嬰孩一般。

  也許她現在睡不著是因為背部的涼意令她感到孤單,也許她習慣了在寒夜裡依偎著丈夫溫暖的身軀和傾聽著他的呼吸聲入睡。也許信任和親密真有那麼重要。塔克不易與人親密,更不輕易信任他人。但他知道莉玫和達勒不僅親密,而且互相信任。達勒的死使她在夜裡更加孤寂、淒涼。

  塔克悄悄歎氣。那口氣是為他自己歎的,因為他知道他必須怎麼做和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拿了一瓶水默默來到她身邊,在她背後的毛毯上躺下,把水放在附近。「沒事。」他在她渾身一僵時,低語。「睡覺。」他靠在她背後,用手臂環住她的腰,用他強壯的身體溫暖她,拉起另一條毛毯蓋在兩人身上。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熱度像第三條毛毯包裹住他們兩人,但她還是在微微發抖,於是他索性把她拉進懷裡。她向左側躺著,以免壓到受傷的右肩。

  「如果妳很不舒服,急救包裡有阿司匹林。」他低聲哄著。「除非熱度變得太高,否則我建議讓妳的身體自行對抗感染。」

  「好。」她疲倦地說。

  他輕撫她的頭髮,思索著該如何轉移她的心思。也許她不再思考時就睡得著。「我在南美洲看過一次日蝕,」他說。「當時的天氣燠熱得連淋冷水浴都沒有用,我剛擦乾身體又流了滿身汗。每個人都盡可能少穿一點。」

  他不知道也不是很在乎她有沒有在聽。他繼續用有點單調的撫慰語氣低聲說著。如果能使她無聊得睡著,那也不錯。

  「收音機說那天會有日蝕,但每個人都熱得無心理會。那只是個小村莊,吸引不了日蝕迷。我自己也忘了。那天的天氣非常晴朗,刺眼的陽光使我不得不戴上太陽眼鏡。日蝕就在眾人不知不覺中來到。陽光仍然耀眼,天空仍然蔚藍,但突然之間太陽好像被烏雲遮住。所有的鳥兒都不再鳴叫,村裡的貓狗都躲了起來。

  「一個村民抬頭往上看,然後叫大家看太陽。我想起日蝕的事,於是告訴村民不要一直盯著看,否則眼睛會瞎掉。天光變得陰森森,如果你能想像黑色的陽光是什麼樣子。天空變成深藍色,氣溫至少陡降十度。天光越來越暗,但天空還是藍的。太陽終於被完全遮住,月球周圍的日暈令人歎為觀止。我們彷彿置身在深沉的暮色中,地面上一片死寂,但天空仍然明亮。暮色持續了幾分鐘,在那段時間裡,全村不分男女老幼都靜止不動,沉默不語。

  「接著光線開始復原,鳥叫和雞啼狗吠也開始出現。日蝕消失,氣溫又變得跟先前一樣燠熱,但再也沒有人抱怨天氣。」他沒有告訴她兩天後全村的人都在大屠殺中喪生。

  他暫停片刻。她的呼吸仍然淺促,由此可見她還沒有睡著,但至少她不再像先前那樣僵硬。如果她放鬆下來,她的身體也許會接管而自行睡著。

  接著他開始談他小時候養的一條狗。他沒有養過狗,但她不會知道。他捏造的那條狗有著德國獵犬似的短腿長身和獅子狗似的短毛。「醜陋的小東西。」他親暱地說。

  「牠叫什麼名字?」

  她遲疑的細語聲嚇了他一跳,使他的心抽痛起來。「我叫牠『毛毛』,因為我以為獅子狗都叫那種名字。」

  他告訴她一個又一個「毛毛」的探險故事。牠是只令人驚奇的狗,牠會爬樹,會開各種門,最喜歡吃水果口味的環形谷片。牠跟貓睡在一起,把鞋子藏在沙發底下,有一次還把他的作業簿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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