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完澡後,她累得全身發抖,但她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和某個無條件愛她和永遠支持她的人在一起。她從皮包裡翻出行動電話,開機打給母親。
「哦,嗨,小乖。」她的母親說,聲音聽來疲憊不堪,立刻引起莎蘭的警覺。
「媽媽?出了什麼事?」
令她吃驚的是,母親突然哭了起來,但幾乎是立刻止住了淚水。但這同時莎蘭已經驚慌地站了起來。「媽媽?」
「我還不打算打電話告訴你們,但你們的爸爸昨天晚上突然胸口痛。我們整晚都待在急診室;他們做了一些檢驗,說他不是心臟病發作。」
莎蘭鬆了口大氣,再度坐下。「那麼是什麼問題?」
「不知道。他還有點痛,但你知道你爸爸那個人,仍然有他會熬過去的陸戰隊心態。我和內科醫生約了下午替他做進一步的檢查。」母親深吸口氣。「要不是他一直很健康,我就不會這麼害怕。我從來沒有見他像昨晚那樣痛過。」
「我可以搭下午的班機過去──」莎蘭突然住口,想到寇子在法官死後,叫她不要離開鎮上。但她的嫌疑已經被排除,所以離開應該不成問題。接著她想到狄先生而呻吟一聲,她應該開始去他家工作了。
「別傻了。」母親說,聲音輕快許多。「確定不是心臟病發作,說不定只是嚴重的心灼熱而已。犯不著為了那個搭飛機趕過來。如果下午醫生有一點點擔心的樣子,我會打電話給你。」
「你確定嗎?」
「當然。好了,別說那個了。你在新僱主家的工作情形如何?」
莎蘭本來想向母親訴苦的,但現在她說什麼也不願增添母親的煩憂。「不大順利。」她說。「事實上,我已經換了一份工作。我想要告訴你新的電話號碼。」
「我以為你喜歡你的新僱主藍氏夫婦。」
她是喜歡。她感到喉嚨發緊,不得不用力吞嚥一下。「不是那個原因。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他們不得不搬家。」她希望她能想到其他的謊言,因為她說的是可怕的事實。
「這種事在所難免。」母親說。「好,紙筆有了。新電話是多少?」
她翻開小記事本,念出號碼。「我的手機號碼還是一樣,但我想讓你知道新情況。」
「你專心適應新環境。我相信你爸爸不會有事,他覺得好多了,已經在發牢騷說不需要看醫生。下午我得硬押著他去診所。」
「如果有任何不對勁,打電話給我,好嗎?」
「我會的。」
莎蘭掛斷電話,呆坐片刻。她必須照顧好自己,以便在父母需要她時發揮功用。她從行李裡找出阿斯匹靈,服了兩顆,然後倒頭大睡。
電話鈴聲把她吵醒。她翻身看到時鐘顯示快兩點時,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然後急忙接起電話。
「我把你的休旅車開過去給你。」寇子說。「巡邏警員開車送我去藍家取的車,所以你得送我回警局。」
她眨眨惺忪睡眼。「好。」她的聲音連自己聽來都模糊不清。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他狐疑地問。
「對。昨晚折騰了大半夜。」她說,隨他去猜那是什麼意思。
「我再過十分鐘左右會到。」他說,然後掛斷電話。
她勉強下床,跌跌撞撞地走進浴室。鏡子裡的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寇子可以慢慢等她把自己打理好。
他等了,但不是很有耐性。她不讓他進房間,他只好回到樓下的大廳。她準備離開房間時,發現她為什麼沒有被清理房間的工作人員吵醒。「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在門外。一定是寇子昨夜離開時掛的。她讓牌子繼續掛著,搭電梯到樓下的大廳。
「今天有什麼新發現?」她在前往警局的途中問。
「除了用來殺害四個人的都是同一把手槍以外,沒有任何新發現。你今天有沒有看過新聞或報紙?」
「沒有。怎麼了?」
「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在哪裡見過汪傑可。」
「他是第四個被害人?」
「對。」
「名字聽來很陌生。」
片刻後,他把車停在報攤前買了一份報紙。回到駕駛座後,他把報紙扔到她腿上。
她沒有看標題和內容,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黑白相片中、那個體格壯碩的黑髮男子。他沒有任何令她覺得眼熟的地方。「就我記憶所及,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她說,把報紙放到旁邊。她忍不住感到如釋重負,至少她和這件命案毫無關聯。
他在抵達警局前把車駛入一座停車場,然後熄掉引擎。「記者一直守候在附近,」他說。「剩下的路我用走的,那樣他們就不會看到你。」他在座位上轉身,用右手背輕撫她的臉頰。「晚上打電話給你。我會設法去看你,但我們忙著辦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班。」
「你不必來看我,我沒事。」她在撒謊,但她將來會沒事。她需要重新振作、補充睡眠、讓時間拉開她和兇殺案之間的距離。她還需要拉開她和寇子之間的距離,讓自己有不必面對他的時間。她不想把事情想清楚,她根本不想思考。
「就算是讓我心安,好嗎?」他咕噥。「我知道我們之間還沒有雨過天青,所以我需要經常看到你,確定你還在這裡。」
「我不打算逃跑,寇子。」她說,他的想法刺傷了她。「如果我要離開,你會在事前知道。何況,我已經接受狄先生提供的工作了,記得嗎?」
他咕噥一聲。雖然忙得不可開交,他還是抽空調查了狄雷弗。「不論真假,他在警方沒有任何紀錄。」
「我想也是。我最好還是打電話給他,安排時間搬過去。」
他擔心地看她一眼。「你為什麼不多休息一天?你看起來仍然疲憊不堪。」
她知道自己看來是什麼樣子:臉色蒼白,外加兩個黑眼圈。即使睡了那麼多小時,她仍然感到筋疲力竭。她的問題不在身體的疲倦,而在過大的心理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