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除了一死,他這輩子是沒辦法平凡的。
是倦了,倦了這樣的日子、倦了心……
有「運海幫」的背景,他在商界闖蕩時確實是多了一道無堅不摧的後翼。這後翼強大到可以遮天,卻沉重得幾乎壓碎他的肩、他的心。
他很想試試從零開始的努力過程,然則只要他是「白奇」--「全影」的擁有者、「運海幫」的現任幫主,他就注定了不平凡的一生。
除非,他擁有另外一個身份。
他掏出一根香菸,雙瞳沉思地望向遠方。
當個平凡人,有什麼好處?
平凡人可以在不高興時和謝綺一樣逃得無影無蹤--不是嗎?--
那丫頭,這幾天倒是遁逃得頗為成功。不過,他的耐心倒是到了極限。
俊美的臉龐似笑非笑,眼眸一彎,閃的卻是算計的眼神。
那光采很久不曾出現在他臉上了--從他掌握了權力之後、自從他對所有的事都迎刃而解之後,他是不曾出現過這樣的表情了。
王筱雅推門進入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她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這樣的他--
白奇又有了活力!
溫婉微笑漾在她臉上,雖然有些苦澀……
自己這樣看著他的背影有多久了?
五年?十年?也許就在他進入運海幫時,她的目光就不曾離開過他了。
在他面前刖,她扮演稱職的秘書,同時也是個無悔付出的關懷者。地位或者和別人有些不同,不過那些「不同」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不同。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癡心女子都會在最後得到理想中的結局。
她歎了口氣,怨的是自己的平平凡凡。
「誰?」白奇警戒地旋過身,銳利的視線在見到她時,微蹙了雙眉 「有事嗎?」
「難得見到你發呆,便站著多看了一會。」一杯新鮮的果汁隨著低柔的話語放到他手裡。
「又是這東西。」白奇隨手把果汁擺在窗台邊。不感興趣的,他從來不碰。
除了雷傑與衛洋平之外,王筱雅是少數與他相處超過十年的人。
用十多年的時間來相處,如果之間的情感不夾雜著恨-至少不會是一般的雲淡風輕。
「不要老是喝咖啡。」她仰頭看著他,關懷地問道:「吃過飯了嗎?」
「吃了。」簡短地回答,證明他不想多談的心情。
王筱雅是王耀隆的乾女兒,也是王耀隆派在他身邊的人,能力強,個性也好,總是能辦好任何他交代的事。
他知道她喜歡他--或者該說是迷戀他。但是,沒人會對一個公開的間諜有太多的情感。不過,王筱雅一直聰明地捉緊著公與私之間的分界,所以他欣賞她,然則卻不會為她心動。
對他而言,商場廝殺的詭譎多變,遠比什麼專一的感情來得吸引人--
除非讓他遇上一個能與他勢均力敵的人。
「找到謝綺了嗎?」白奇頭也不抬地問道。
「找不到人。」王筱雅看著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怒氣,心頭一陣酸楚--又是謝綺!
「連一名普通職員的行蹤都掌控不了,那些主管全該遞上辭呈。」白奇譏誚地說道,利眼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
如同他在發怒時,亦不會讓臉部出現過多表情一般--在外人面前,必須如此。
「謝小姐的工作能力很受到上司讚賞,忙碌是預期的事。」謝綺知道她的幸運嗎?
「忙到整整五天都沒空見我一面?」他冷笑地挑眉,拿起電話一撥--
「我是白奇,通知警衛和一樓的接待處,一見到謝綺出現就立刻通知我。」
他的追求早已讓謝綺之名在這楝大樓中不陘而走,但,這回他將把她逼到死角。誰讓她躲他如避蛇蠍!
「你是認真的。」王筱雅的臉色有些蒼白。
「不過就是一個女人。」白奇不以為然地拿起一份調查文件,埋首其中。
「一個讓你費心的女人。」才說完,她緊抿住自己失控的雙唇。
白奇將文件夾一合,撫著下巴沉吟地說道: 「我對誰費心思是我的事,你,別在我身上費心思了。」他有些不耐於這種唯唯諾諾、一廂情願。
「你說過你身邊不會有妻子的。」乾爹知道她的心意,曾逼問過他。
「走上這條路,就該絕情。多一個在乎的人,就多一份危險。」他如是答。
「沒有人能夠掌握一切,尤其是情感。謝小姐不正是你的意外嗎?」
「我不喜歡事情出乎我的意外,所以我會將意外變成一般的平常。」
到手了之後,便沒什麼不同的。白奇蹙起居,心中卻是一陣不快--謝綺就是這樣對待他的嗎?
「你說這些話只是為了安慰你自己--你對她是比對常人多了幾分不同。」她苦笑,也只能苦笑。
「我需要向你解釋嗎?如果不是義父的關係,你該清楚你是坐不上這個位子的。」他冷下臉,不想再與她談論這樣的話題。
「我哪裡做得不好?」聲音微微顫抖,十多年的陪伴抵不過他的一時驚艷嗎?
「你對我加入了太多情感,而我不要那種東西。」
給了毫無情感的冰冷回應,他甚至不想抬頭看她一眼--
對王筱雅,也不是全然無情,至少希望她能好好地收回這十多年的情份,及早對他死心,找到她自己的春天。
「白先生,謝小姐進公司了!」接待員的聲音從對講器中慌亂地響起。
「找理由把她留在服務台。」他走向大門。
「如果,我也同她一樣地閃躲……」
「我會讓你離開。」
他頭也不回地轉身。他和謝綺還有一筆帳要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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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漂亮。」
「謝謝。」謝綺清亮的眸子閃了閃,甜甜一笑--怪!這一群平日只會揚起嘴角,露出十五度高貴微笑的接待小姐,今天怎麼個個春風滿面?
「可以告訴我這件洋裝在哪裡買的嗎?」接待A女嘴角僵硬地問道。很少笑這麼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