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情難言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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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國後一頭栽進工作裡,他忙到幾乎沒有時間抬頭看看周圍。從十三歲離開這片土地至今,也已經十三年了。台灣、美國待了一樣長的時間,卻哪裡都沒有家的感覺。

  吐出一口長長的氣,連其遠俊秀的臉上依然是雲淡風輕的表情。用聲控打開自動門,走進自己住所大廳,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合攏的門後。

  「妙妙,別再看了,人家都進去啦!」陳嫂爽朗的嗓門又過來干擾猶如在夢中的少女,」還不擦一擦,口水都滴下來了!」 「我才沒有!」妙妙回頭大聲否認,」誰流口水了,才沒有!」 「陳嫂晚餐烤了雞腿,這麼香,你就不會流口水讚美一下嗎?」老丁還在取笑她,」這麼不捧場,別給她吃了。」 「不行啦!我要吃烤雞腿!」妙妙抗議。

  「你吵死人了!再吵就給我回樓上去讀書!」一臉不爽的老爹吼她,」你最近是怎麼回事,老是窩在廚房?吵吵吵,」天到晚都在吵!」

  妙妙被吼得一臉委屈,嘟起小嘴,」我每天都有用功讀書,也有幫忙做事,連禮拜天也不讓人家休息……」

  講著講著,大眼睛裡又開始水意盈盈,可憐兮兮的,大夥兒又慌了:」好了好了,沒事沒事!」

    「老爹你幹嘛凶她啦,」

  「妙妙來吃雞腿!」

  每次都是這樣,妙妙只要小嘴一嘟,眼圈兒一紅,大夥統統手忙腳亂,尤其老爹更是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眾人就是這樣被個嬌嫩嫩的小女生吃定,寵她寵得無法無天。

  誰能不寵那樣一個甜美粉嫩的女孩呢,天真單純得讓人心疼,身世又堪憐……

  ***

  秋高氣爽,入夜之後夜空清朗,妙妙帶著國文課本,溜到中庭大榕樹後面的角落,席地坐下。

  她最喜歡這個角落。

  透過大榕樹扶疏的枝葉望向夜空,庭園燈的光線當背景,總是讓她有錯覺,好像還在山上的夜裡,舊家門口的大樹下。抬頭,就可以看見滿捧滿捧的星子。

  小時候總是包著粗粗的毛毯,在老爹溫暖的懷裡,一面打瞌睡,一面聽老爹低沉嗓音講著故事。牛郎織女……玉兔吳剛……

  明月在望,或有繁星點點,在山裡清新冰涼的夜裡,舅甥二人相依為命,她總是在老爹懷中睡去,夢裡都是一閃一閃像眨著眼睛的星星。

  搬到山下城市裡也不是不好,可是沒有山裡自由呀。山裡小學的小朋友們皮膚都黑黑的跟她不一樣,可是不會笑她,也不會問她怎麼沒有爸爸媽媽。畢業的時候大家哭得眼睛紅紅,她坐車離開時頻頻回首,從小朋友到老師都擦著眼淚。

  「小星星,亮晶晶,點點像你的眼睛……」

  妙妙細聲哼著歌,一面不怕髒地在草皮上躺下,仰望榕樹枝椏間的夜空。台北的天空總是那樣,有點霧濛濛的,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她想念山上的夜……想念山上的朋友……雖然小學畢業就搬下山了,她還是想回去……

  夜夜入夢的,是山上的星光點點,是老師和同學的溫暖笑臉,是她與老爹相依為命的日子。

  是這些撫慰了她受驚慌亂的心靈,是這些讓年幼的她,在惡夢中哭醒顫抖的時候,能夠重新入睡。

  「夜夜星,最多情……」

  斷斷續續的細細歌聲,彷彿夢境一般,在秋涼的夜中淡淡迴盪。

  連其遠從健身室運動完出來,抄近路往自己住的那楝大樓走,經過中庭的角落時,聽見這樣飄渺細緻的歌聲。

  年輕稚嫩的嗓音,不知道為什麼卻帶著一絲惆悵。

  哼歌的聲音停了,連其遠已經找到來源。

  小姑娘躺在樹下車皮上,用課本蓋著臉。黑暗裡,不仔細看還找不著。

  「小朋友,躺在這裡睡著,會感冒的。」

  溫和成熟的男性嗓音響起,把妙妙嚇得猛然坐起來,差點撞到正笑吟吟的一手撐著膝蓋,彎下腰好整以暇打量著她的連其遠。

  「哇!」看清楚一身運動服打扮的來人,妙妙嚇得更是大叫一聲,臉都白了,半天講不出話來。

  連其遠啼笑皆非。自己就長得這麼可怕嗎?上次看鏡子的時候—還沒這種感覺呀。

  「我……我沒有睡著。」妙妙強自鎮定地回答。

  「那就好。」連其遠還是微笑著,沒戴眼鏡、短髮微亂的俊臉,比平常一絲不苟的模樣要年輕好幾歲。他直起身,用大毛巾擦著剛洗完還濕濕的短髮,漫不經心地隨口說:」這麼晚了,小朋友該上床睡覺了不是嗎?」

  「對。可是我不是小朋友。」妙妙很戒備地迅速回答,引發一個有些詫異的表情,笑意也加深了。

  這小姑娘也不是永遠都傻呼呼的,反應還滿快的。

  從小沒有兄弟姊妹的連其遠倒是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小女孩;大眼睛卷頭髮,睫毛翹翹的好像洋娃娃,臉蛋紅撲撲的讓人很想捏一把,要是自己能有個像這樣的妹妹,那一定很好玩。

  「你不是小朋友?你今年幾歲?念一局中了嗎?」連其遠很少主動與誰攀談,不過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黯淡燈光下依然骨碌碌的,讓連其遠忍不住駐足跟她多聊兩句。

  平常遠遠看到她,總是在驚鴻一瞥之後,就以受驚小鹿般的逃跑,今天倒是不錯,除了小臉又染上紅暈以外,她還是乖乖坐在地上,沒有拔腿就跑。

  「我已經高三了,十八歲。」妙妙不太甘願地回答。

  十八歲啊,真的好小。

  想到自己的十八歲,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在美國,那時已經拿到駕照,開著車,在公路上馳騁,把音響開到最大聲,享受著可貴的放縱……

  可惜,自由總是罕見得可憐,只要一回到家中,一切又不同了。

  「妙妙!」老爹粗粗的嗓音此刻打破沉寂地轟然響起,虎背熊腰的他,拎著一件外套上臉凶神惡煞樣的衝過來,」外套就丟在桌上,我交代過你要穿的,還不快點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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