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料到他們會打這心眼兒……」以為酒能亂性嗎?還是以為只要等他喝醉了,將他扛到床上,就能生米煮成熟飯?這年頭,是沒有男人了嗎?還是,老天爺見他過得太不知足,所以專門送給他麻煩?
「那是因為你只把心放在我身上,沒有正視過你自己,所以不知道你自己有讓人覬覦之處。「她笑道。見他張口欲問,她縮了縮身子,試探地向他伸出手來:「好冷,我走出來已經費盡力氣,你抱我回房好嗎?」
破運這才發現她一身單薄,連忙抄起她的腰身,她的身子有些冰冰冷冷的,他暗惱自己輕忽了她的不便。
她的行動不便,對他來說已是生活上習以為常的一部分了,在本能上,幾乎第一個考慮的都是她。
只有在今天坪明明知道她在家中等,就是不敢回家來。
她恢復記憶了嗎?
她想起過去了吧!
這個念頭一直不停地盤旋在他腦中,想要問出口,卻不敢問啊!怕答覆肯定,那對在他記憶裡開始佔有一席之地的私奔小夫妻就會從此煙消雲散了。
他曾告訴她,她是很愛很愛自己的,所以貴為千金之軀,也要與他私奔共活,此刻想起來多麼令人難堪。
其實,最自私的是他吧?說忘了過去對她只有好處,其實,他只是想要獨佔她,想讓她正視自己,而非回到那個他令人心酸的過去。
「你想……」
「什麼?」
「我罰你跪算盤的話,你會不會一氣之下離家呢?」
「啊?」
「這是很天經地義的事吧,我聽旁人都這麼說的。你晚回家,還差點失了身,這算是對不起我嗎?我可以罰你跪算盤嗎?我可以保密,不對任何人說的。「她眨眨眼,笑得十分開、心。
「這--」他啞口無言了。
心裡閃過一念
其實,禳福還沒有恢復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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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早就恢復記憶了吧?
她應該是想起過去了吧?
過去的回憶還在,可是卻好像是前輩子發生的事,總覺得有些模模糊糊的,與她再不相干了。若不是驚見神似義爹的人,也許,她真的要忘了過去的一切,以為自己在這裡已經生活了一輩子。
她,也不過是與破運生活幾個月而已啊。
「唔……」
睡在地上的男人翻了個身,引起她的注意。她瞧見他面向自己睡著,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活該,誰教你喝這麼多--」話才低聲脫口,指腹連忙遮住嘴。連眨了好幾次眼,才意識到那嬌軟的、像女孩般的抱怨出自於她的口。
見他似乎熱得有些冒汗,雙頰微紅,她怕他受了風寒又不肯說。想了下,她掀被起床,拿過枴杖很費力地站起來。
用枴杖對她而言,很吃力也很難受。她的雙腿完全沒有力氣,必須靠著左右兩根枴杖當作口自己的腿,寧願輕鬆地讓破運抱著,也不想要這種身子的難受,偏偏她必須學會,不得不學會,否則他一輩子也不敢出門去打獵。
氣喘吁吁地走回來,幾乎是跌坐在破運身邊。她喘了好幾口氣,才拿著擰乾的毛巾輕輕擦著他的臉。
「一醉解千愁。我也沒瞧見你解了什麼愁,倒是差點被人給設計了。」她小聲地抱怨:「如果我沒有想錯,你應該是滴酒不沾的吧?你的克制力一向極好,不會受到外界的誘惑。有時想想,那時你也不過是個少年,怎能擁有眾人遠不及的自我約束呢?」注意到他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下,她指腹下的皮膚輕顫了會兒,她看著他好一會兒,隨即閉上眼睛,指頭摸索著他分明的五官。
「這是你的眼睛、這是你的鼻子……這是你的嘴……」指下的皮膚有些發燙。他真的有些受了風寒吧?「真奇怪,最近就算閉上眼,你的臉也在我眼皮下愈來愈清晰呢主……」頓了會,她費力地越過他,拉下床上的繡被,蓋住他的身子。
他微微動了下,她趁機跟著鑽進暖被裡,頓時,身邊的丈夫停住了。
像僵硬的屍身般連動都不會動了。
「好暖喔。」她喃喃道,仰首幾乎可以碰到他的鼻尖了。她好奇地在他鼻間探了探:「沒有呼吸……不會吧?」略沉重的鼻息緩緩地噴到她的頰上,她有趣地直眨眼,帶笑地說道:「原來,是我搞錯了啊。天這麼冷,爬上爬下照顧你,我也累,你會介意讓我窩一下嗎?」
她像在自言自語,也料定他酒醉不會醒,小心地將身子靠近他的身軀。
他的身子散發熱度,在涼意十足的夜裡,她幾乎要感動得痛哭失聲了。
她滿足地歎口氣,合上眼。
如果他的身體別這麼硬梆梆的,會更好吧?
過了一會兒,差點睡著了,忽覺有人好像在注視她,她才憶起好像還有事沒有解決,困困地張開眼,瞧見他的睫毛動了動,但似乎仍在沉睡著。
她很想笑,很想將心裡一直滑過的暖泉掬出來給他瞧。
側面窩在他的肩窩,任憑如絲的長髮滑落在地鋪之外,她輕聲說道:
「破運,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在我喪失記憶的時候所過的生活?沒有記憶,無從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親人惡意遺棄,所以我不得不苦中作樂,凡事往好處想去。想著也許,我只是不慎落河,我的爹娘正忙著找我……呃,如果找到我了,我不會責怪他們,只要趕緊把我帶回家就好了……我等了半年,明知是不可能了,我還是沒有放棄希望,說實話,那時我苦中作樂的本事,事後連我自己都佩服,我還頗沾沾自喜自己在失憶前一定是一個很樂觀的姑娘,能不讓人喜歡都很難,說不定,還有人在偷偷喜歡我呢。」
幽幽注視他的睡容,沉默著,再開口時,是連自己也無法瞭解的迷惑。
「終究,我還是沒有離開你,為什麼呢?最近,我一直反覆地想著。當初不想害他們,所以直覺地要你帶走我,那你怎麼辦?難道我不怕會害到你嗎?我留下來了,只是因為我沒有去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