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做傻事,可是,我發現我根本做不下去,不是我心軟,也不是這樣的事沒有做過,而是……我好怕,怕再也看不見住在我心裡的那個人,我才終於發現,原來牽掛,可以讓一個人賭上一切地活下去。」
那個人,是他吧。
她沒有抱著他,大聲喊過她愛他的言語,他也不曾主動追問她,但,藉著白天的相處、入夜時的親密,他知道她對他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上能讓她放棄同歸於盡的念頭。
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在她心裡會佔住全部的份量。在天水莊的那些日子裡,他是想都不敢想啊。
「破運。」
「嗯?」唇畔含著感動的笑出息。
「破運、破運、破運--」她重複地輕聲嚷著。
「我聽到了。」
「我知道。」話出口,才知當日他那一句「我知道了」,為什麼讓她渾身一顫,原來--短短的三個字裡,包含了太多她差點錯過的情感。
螓首微靠他溫暖的背,他的氣味已經深入她的骨子裡,就算不小心忘了,她的身上也早就散發與他相同的氣味了。
「福兒,我想起來了,我回家時瞧見房裡有疋布--」
「嗯,那是要做衣服用的。」
「也對,你是需要新衣了……你在打我嗎?」
「有嗎?」
破運愣了下,那拳頭明明是打在他背上的,雖然不痛不癢,但為什麼打他呢?
眼見他與禳福的家在望,他心中略感遲疑起來--
他知道她在賭,賭她義爹真的喪失記憶,只是路過撞見而已,但天下之大,為何她與她義爹如此有緣分?
彷彿感受到他的停頓,禳福輕聲道:
「緣分若盡了,一生就不再見了。我賭,盡了。」
「但願你我緣分、水不斷。」
「緣分這檔事可難說了,有緣分可不表示真能成夫妻,若只有緣分沒有名分,那你這個長工,還願意守在我這個千金大小姐身邊嗎?」
「願意。」他毫不考慮地說。
沉默了會兒,禳福低低歎息一聲,似是滿足,又像將心中所有的情感藉著歎息發洩出來。
「我困了……一放鬆就好累呢。」
「好,你睡吧,到家了我再叫你。」
「嗯……破運?」
「嗯?」
「破運……」聲音愈來愈低了。
「我在聽呢。」
「……謝謝你。"慢慢地,她合上眼,緊繃的身子慢慢地放鬆了,在熟悉安心的氣味裡逐漸沉睡。
--如果你不嫌棄,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帶你回我家鄉……我打獵為生……養你……
--偏北……氣候可能沒有這裡溫暖……但我會全心全意地照顧你……衣食無虞……還有,小姐,我……我喜歡你,我不放棄任何希望,所以,你也不要放棄,好嗎?等一切結束了,讓我帶你走……
--……好……
如果我沒有死的話,禳福補充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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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身黑衣的男人注視著。
年輕的獵戶背著那女人進屋去。
良久,他才沉吟著
「他們真的不識得我嗎?那麼,到底我是誰呢?"
尾聲
牛車進了城,才發現今兒個城裡異常的熱鬧。
「大概是什麼節慶吧。」注立息到禳福興致高昂的樣兒,破運微笑道:「你若喜歡,咱們今兒個就住在城裡,不回去了。」
「住在城裡?你是說,住在客棧裡嗎?」見他含笑點頭,禳福好奇問道:「咱們有多的錢嗎?」
「偶爾為之,也不成負擔。」他知道她本性裡潛藏著些許的好動活潑,尤其她才對世間張開眼,對很多事都頗有興趣。頓了下,他續道:「咱們也還沒有要養孩子,花費並不大。」
孩子……他提的真是順口啊。禳福下意識地撫上平坦的腹部,偷顱他一眼,他狀似自然,一點兒也不像是在暗示她什麼。
「你待在這兒,若有事,一定要大聲叫。」
「嗯。」
白日上回城裡的小混混被修理後,知道他有武功底子,不敢再惹他,禳福在城裡等了他幾回,也沒再見過有人敢找她麻煩了。
瞧見她已被城裡熱絡的景象吸引,他淺笑道:
「我去去就回。」環視了大街一眼,是熱鬧了點,平常城裡雖純樸熱情,但總嫌寧靜了點,他暗地一一掃過的人群,確定沒有有底子的武人。
禳福輕輕應了一聲,坐在牛車上托著腮,著迷地瞧著街上多了好幾個攤子,賣的好像都是挺花稍的玩意兒。
遠處傳來馬蹄聲,她跟城裡其他人一樣循聲看去,瞧見好幾輛馬車緩緩進城。
看樣子,晚上似乎很熱鬧呢,心裡有些期待,目不轉睛地瞧著那些馬車愈來愈近--哎啊,她開始像鄉下人了嗎?
「福妹子!」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嚇了跳,回頭一看,驚嚇更大。
「彭家小娘子……」連眨了好幾次眼,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你怎麼在這兒呢?」都要生孩子的人了,不是該待在家裡嗎一. 「我來瞧瞧我老家,不行嗎?福妹子,咱們難得在城裡遇上,我帶你去瞧瞧我老家,好不好?」
「你老家?」
「我老頭家在城尾是賣豬肉的。你來,就帶些內回去補補身子吧。反正,那老頭什麼都沒有,就是內最多,想當年啊,我那口子獵了十頭豬、兩頭熊、八隻鹿當聘禮,那老頭才肯讓我嫁過去。」
要肉--她家也不缺啊。禳福暗歎,看了看她身後,細聲問:「你家相公呢?」
「不知道。」彭嫂子說得很乾脆:「你來嘛!我一個人回老家多無聊啊,這牛車我來推--」
「等等,等等,我在等破運呢!」雙腿不便的最大壞處,就是完全沒有自主能力,眼見彭嫂子將牛車拉進小巷裡,她卻無能為力。
「他不是正在忙嗎?沒關係的,等我回家,再叫我那老頭兒的學徒過來告訴他。」
不用想,一定是又跟彭相公吵架了,才會私出回到城裡後,拉不下臉回家,叫學徒來通知破運,分明是要破運去找彭相公,這種事屢見不鮮,現在破運每每瞧她不見了,第一個找的就是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