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門廳、接待大廳、電梯間……無一不是當年她所預想的情景。
而齊璋,就是在這個地方,日復一日地工作、進出,推開這些大門,使用這些電梯……就算她沒有辦法和齊璋一起度過在美國的日子,不過她自己設計的這棟大樓,已經確實地陪齊璋度過每一天,為他擋風遮雨,陪他迎接日昇日落……
「這是齊璋的辦公室。」搭電梯到了十四樓,雷少游推開了一扇原木門,笑著告訴雷楚。
齊璋的辦公室!雷楚像是著了迷似地走進那間辦公室,一言不發。書櫃中放著齊璋愛讀的英國文學書籍,溫暖色調的地毯和窗簾,而原本的辦公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式文件用品。雷楚笑著隨手翻弄齊璋放在桌上的日誌,卻被桌上的照片嚇了一跳。
齊璋的桌上放著一張照片,照片有些陳舊了,但還是看得出來主人細心保存的痕跡。水晶玻璃的相框,小心地框著那張照片,就放在桌上最顯眼的地方,讓人只要一站在桌前,立時可以看到那張照片。
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的照片,正對著鏡頭開心地笑著。她穿著棗紅色的襯衫,短得像是小男生的頭髮,甜甜的笑中還帶著些稚氣,眉宇間更流露出她不服輸的個性。
那是她呀!齊璋的桌上居然放著她的照片!
看著那張照片,雷楚不禁眼眶一陣發熱。她知道齊璋感情一向內斂,所以什麼甜言蜜語都不會說,沒想到他居然會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放她的照片!
「看到了吧!那是你的照片。」隨著進門的齊堯說著:「齊璋一到美國,在桌上放的第一件東西,就是你的照片。不論是在家裡還是辦公室,都絕對不會忘記。雖然他什麼都不說,不過,他對小姐是很誠心的。」
「堯哥……」雷楚的聲音有些哽咽。她回想起在台灣的那一天,當齊璋說愛她的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呢?
她居然不相信他,指責他不過是責任感和愧疚使然!
要齊璋說出那樣的話是多麼不容易呀!而她居然那麼殘忍地回應他?
當她苦笑、追尋了多年的美麗情人回頭的時候,她為什麼沒有好好把握機會抓住他呢?
「小璋來美國之後,一直沒有忘記小姐。」齊堯走到窗前拉開了酒紅色的窗簾,讓窗外耀眼的陽光投射進來。「他經常站在這裡,一個人自言自語著:小楚今天打電話來了;她又生病了;她又完成了一個大案子……在這裡的人,沒有人不知道小璋心目中的人是小姐。」
「為什麼?為什麼他都不說?」齊璋為什麼不對她坦白,要讓她一個人在台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最後讓她對彼此的感情卻步、失去信心?
「我和小璋都是雷家扶養的孤兒,怎麼配得上小姐呢?替小姐找個幸福的歸宿,一直都是小璋的心願。」哎,有個這麼多年都無法看破的癡情弟弟,齊堯也很無奈。
「他那個呆子……」說到後來,雷楚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一滴接著一滴滑落下來。
如果沒有齊璋,她怎麼可能會幸福呢?
放在桌上的日誌,每隔幾天,就可以看到齊璋在日期旁用紅筆寫著的字:
小楚參加競圖……
小楚今天打電話來,談到新的工作……
小楚感冒了,沒有好好休息……
她一頁頁翻著,一直到他回台灣前幾天所寫的:
小楚哭著打電話來,台灣颱風來襲,她怕黑……
小楚的腳受傷了……
沉思半晌,雷楚問齊堯:「堯哥,璋這次到底是為了什麼回台灣?」她開始覺得齊璋這次回台灣有些異於往常。
「你發現了是嗎?」齊堯露出了個莫測高深的笑容,「小璋這次不是為了公事回台灣,他是聽到你腳受了傷,訂了第一班飛機回去看你的。」
「傻瓜……」雷楚頓時覺得全身失去了力氣,整個人坐倒在齊璋辦公桌旁,口中還喃喃自語著,「不過是小扭傷而已呀……」
她的美麗情人、溫柔的情人,他是克服了多少障礙和理智,才趕到台灣去看她的呢?而她居然還懷疑他!
不擅說甜言蜜語又如何?不夠霸道、主動又如何?他仍然是她最愛的美麗情人呀!
「堯哥,我要回台灣!讓我回台灣去找璋……」雷楚哭著向齊堯央求,恨不得自己有一雙翅膀可以立時飛回去找齊璋。
「車子已經準備好了。「一直沒有開口的雷少遊說話了,交給雷楚一個小信封袋。「這是一個小時後回台灣的班機機票。」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多年不曾見面的妹妹,沒想到踏上美國的土地不到半天,又要為了另一個男人離開美國了。此時雷少游心中有著彷彿是嫁女兒的感慨。
唯一幸運的是,齊璋也算是自己家裡的人,妹妹不算嫁得太遠,還可以為他們帶進一個才能出眾的得力助手呢!
* * *
初秋的台灣,天氣還算十分炎熱,刺眼的午後陽光照得人直冒汗。
位於天母的一個小公園裡,雷楚坐在沙坑邊的鞦韆上,一邊看著在沙坑裡玩沙的小孩子,一邊優閒地晃動著鞦韆。
不論經過多少年,堆沙堡似乎一直都是孩子們最喜歡的遊戲。一群小孩子就像當年的他們一樣,拿著小鏟子、水桶,開始舀水、裝沙、打地基、砌牆,倒了,再重新來過,樂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
以前的她,就是因為這樣的遊戲而決定了以後要成為建築師,建造一棟棟又大又堅固的樓房,可以耐得住風雨。
而這些孩子裡面,會不會也有著當時的自己呢?
「小楚……」由雷楚的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一雙堅定的手開始替她推起了鞦韆。
鞦韆微微擺著,迎著初秋的微風,竟也帶來幾許涼意。
「你知道我在這裡?」雷楚沒回頭,問著身後的男人。
「嗯,哥哥打電話給我了,我想,也許你會在這裡。」齊璋回答著,語氣還是如同過去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