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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腦漿?」她好心地提供苦惱的上司可能的答案。

  「漿糊!」周美媛嗤之以鼻。「你的腦袋裡根本沒有腦漿,裝的只是漿糊!我竟然還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怎麼老是做些蠢事?」

  她無聊地轉動杯子。「周姐,他一定會後悔的。你不要忘了,他是菲爾·夏——那個惡名昭彰的花花公子,根本不是結婚型的男人。他有他的選擇、他的原則,我不希望他因為一時衝動,作了這個決定,以後再來後悔,,」

  「原則?」周美媛瞪著她。「那算什麼原則?整天在外面拈花惹草,三十幾歲了,連一個好女人都留不住?這種原則,不要也罷!」

  「周姐……」她無奈地笑。「不管你怎麼說,那就是他。如果改變了,他也不是那個菲爾·夏了。」

  周美媛不理她,繼續往下說:「而且你怎麼知道那是一時衝動?他連戒指都準備了,而且你也說他緊張得像是要上死刑台了,卻還是向你開了口,求這個婚。都三十幾歲的男人了,我不相信他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認識才多久?五個月。」她挑眉。「他有多瞭解我?我有多瞭解他?突然說要求婚,當然是一時衝動。」

  「五個月還不夠久?那要多久才算久?」周美媛乾澀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年?兩年?三年?還是跟你那個初戀男友一樣,交往個十年,然後開口把你甩掉?」

  她才不要回答這種問題。

  「……兩個二十出頭,涉世未深,連點苦都沒有吃過的小朋友說要結婚,就算他們是打從娘胎裡開始交往,我都會說他們是一時衝動。」周美媛歎氣。「但是千樹,你跟他都不是小孩子,也都經歷過一點事情,自己要些什麼也該清楚了。五個月,夠了。你那麼愛他,為什麼不就答應他算了?什麼後悔的,你管他做什麼?這年頭離個婚這麼容易,真的後悔,等後悔再說,說不定還可以乘機撈他一筆贍養費哩!」

  「周姐……」

  「你別告訴我你不愛他!同性戀才會不愛那個男人!」周美媛瞇起眼睛。「更別說那個男人根本是愛慘你了。拜託!他連婚都求了……那個永遠不結婚的菲爾·夏跟你求婚呢!你竟然拒絕他?老天啊老天!」說著說著,年長的女人又繞回了同樣的主題,趴在吧檯上呻吟:「我還是不敢相信你竟然幹了這種蠢事!」

  她安靜地笑,啜著杯子裡的啤酒。

  說她沒有後悔,是假的;說她沒有感動,也是假的。

  就像周姐說的,他是一個眾所皆知抱持不婚主義的男人,願意向她提出婚姻的建議,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他的心意,她明白,但是……

  「……你怕吧?」

  意外地抬起頭,看向年長的女人。「周姐,你剛剛在跟我說話?」

  「我在跟鬼說話啦!」周美媛沒好氣地說:「當然是跟你說話,這附近還有別的人嗎?」

  故意往四周張望,她笑。「這間酒吧的人是還挺多的。」

  她賞她一記白眼。「你啊!只會要嘴皮子!我說,千樹,你不答應他的求婚,其實是因為你害怕吧?」

  「害怕?」她挑高眉。「我害怕什麼?」

  周美媛簡單地說:「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怕他真的只是一時衝動。」

  她沉默下來,好半晌,才開口;「……說不定,也有一點這樣的味道吧?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周美媛瞥她一眼,安靜地喝著自己杯子裡的調酒,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開口:「你啊……受過傷的人,會害怕也是難免。換作我,也不會勇敢到哪裡去,可是,千樹,你不能自己找了一條最安全的路,然後就逃避現實走下去啊……」

  「安全的路?」

  「不是嗎?」帶著半分酒意,年長的女人伸手敲敲她的額頭。」跟男朋友分手,就跑回家裡躲起來,當小尼姑不問世事。好不容易談個戀愛,就快要認真起來的當下,突然跟人家說要分手。現在復合了,人家甚至向你求了婚,你卻用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絕人家。你這個小女生,看起來一副堅強得要命的模樣,結果是最怕痛的傢伙,連菜刀的影子都還沒看到,你就急忙先把手抽了回來,以為這樣自己就不會受傷。」

  她是這樣的嗎?只是害怕自己受到傷害?她趴倒在吧檯上,凝視杯子裡的金色液體,嘴角帶著淡淡的笑。細密的氣泡從杯子底部竄上,爭先恐後地冒出表面,然後化人空氣消失。

  或許吧?和建平分手以後,她再也沒有了追求愛情的勇氣。

  愛情,是一團美麗的煙火,炫耀燦爛,迷惑人的耳目。她以為那種光焰是溫暖的,伸出手,貪心地想要攫取,卻被美麗的火花燙得滿身傷痕。

  那種滋味,好痛、好痛。痛到她再也不敢嘗試,再也不想經歷類似的痛苦。

  「……你很聰明,一定知道周姐在說什麼。湯尼尼當年就這樣說過你,很少看到像你反應這麼快的小女生,冰雪聰明,又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從來不需要人家擔心什麼。不過……戀愛這種事,沒有一點傻勁是談不來的,千樹。太過聰明的人,畫了太好的地圖,反而會讓自己走進岔路裡,完全忘記自己一開始想要的是什麼。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只會想著你不要受傷、不要痛苦,結果,連幸福自己送上門來,都不敢要,這不對啊……」周美媛垂下目光,低聲感歎:「戀愛這種事啊,說是沒有痛苦,那就是沒談過戀愛的人才會說的傻話,總是會有眼淚,總是會有你心痛得想要殺人的時候……在乎一個人,感情就在心裡紮了根,怎麼可能是輕鬆的事?如果真的可以這麼輕鬆,那麼在不在乎,也就沒有差別了。」

  她沒有作聲,只是微笑。

  那種戀愛的傻勁,她也曾經有過,在很早很早以前,在她還不明白愛情的椎心之前。但是那種單純的勇氣,早就已經遺失在遙遠的記憶裡,找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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