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彼此彼此啊,大老闆。」
不再理會在一旁幸災樂禍竊笑的好友,男主角抓起外套,起身就往門口衝去。
門「碰」地一聲關上,留下一室安靜。然後,安坐在位置上工作的旅行社經理開始輕輕哼起歌來。
……剛剛傅小姐確實是這樣說沒有錯,她會把傻蛋送回到他的公寓去。
然後她會留在那邊等他回去。
省略掉後面那句話,好像確實會造成一點點的誤會。他嚴肅地想著。語言,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啊,對了,老闆,」他拍拍頭,對著門口喃喃說道:「傅小姐說她的手機又沒電了,不要用手機找她。」
這一點,他是真的忘記了。
第十章
打開門,他只看到一條小黃狗搖著尾巴,一邊汪汪叫,一邊愉快地跑到門邊迎接他。
他的心冰冷地縮緊。她不在屋子裡面。
回家的一路上,他當然曾經想過這很可能是小邵的惡作劇。反正小邵沒事喜歡整整他這個上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新聞。
但是她不在裡面。她來過,又走了,留下傻蛋。小邵沒有騙他。
胸口一陣劇痛,然後是從來沒有過的強烈空虛和絕望。她真的忍心要斬斷這段關係?
不可能!他告訴自己。千樹愛他,即使拒絕了他的求婚,那個小女人對他仍是有感情的。他很確定這一點,不可能弄錯。
……真的不可能弄錯嗎?
他深呼吸,逼自己甩掉腦中那個不受歡迎的問號,彎腰幫傻蛋套上狗鏈,帶著狗,迅速就往剛剛離開的地下停車場沖。
踏下油門,他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她的公寓。
一邊操作方向盤,他一邊撥手機給她。
語音信箱。她把手機關掉了。
撥到雜誌社,湯尼說千樹今天中午有記者會,下午不會再進辦公室。
看看時間,記者會的時間早該結束,她一定是在記者會結束之後,才把傻蛋帶到他家去的。
車子駛進熟悉的巷子裡,他打開門,跳出車外。完全不明白主人焦慮的傻蛋咧開了嘴,搖著尾巴,跟著他跑到公寓大門口。
調整呼吸,他按下電鈴。
沒有人接聽。她不在?
不死心,他又多按了幾次,到後來,連鄰居都忍不住好奇地探出頭來,想看看到底是哪一個不知趣的傢伙,一直按著對講機不放,製造噪音。
看來她是真的不在。
苦笑著向似乎有些惱怒的老人道歉,他歎口氣,走回車子。
「傻蛋,你知道千樹會去哪裡嗎?」他用前額抵著方向盤,悶悶地問。
小黃狗歪一下頭,搖著尾巴,愉快地汪汪叫。它當然不知道。
他對自己搖頭,深吸口氣,將車子退出停車格,離開她的公寓。
植物園、陽明山、中正紀念堂、貓空、他們曾經一起吃過飯的幾間餐廳、酒吧、第一次見面的小公園……
他從來不知道,那些回憶在自己的心裡,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跡。他甚至可以清楚記得,她曾經在哪裡對他說過什麼樣的話、用的是什麼樣的表情。
微笑、狐狸般的眼睛閃著光、古銅色的浪漫卷髮在光線下閃耀,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麼鮮明,彷彿剛剛才發生而已。
千樹、千樹……
他已經淪陷得太深太深,連一點抗拒的機會都沒有。小邵沒有說錯,如果他真的放千樹走,那他真的是一個大傻瓜。
可是,她到底去了哪裡?
時間飛快地過去,夜色已然深沉。距離他離開辦公室的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男人開著墨綠色的跑車,載著一條不認得路的小狗,在都市車流中彷徨徘徊,尋不著歸處。
愣愣望著前方紅色的燈號。他要到哪裡去?這麼晚了,她卻沒有回公寓去,到底去了哪裡?
這個他曾經以為很小的城市,突然之間,變成一座巨大的迷宮,他在裡面繞了又繞,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連方向感都開始麻痺。
他該往哪裡去?
「叭」地一聲響,後面的駕駛猛力按著喇叭,將他拉回現實。
綠燈了。
一直乖乖趴在座位上睡覺的小黃狗被驚醒過來,奮力搖搖小腦袋,甩掉剩餘的睡意,然後抬起頭,用一雙濕潤的眼睛望著駕駛座上的主人,發出嗚嗚的乞求。
對了。他歎氣。傻蛋從下午開始,陪他跑了一整個晚上,還沒有吃東西,當然會覺得肚子餓。
「好吧,傻蛋,」他歎氣,決定暫時撤退。「我們先回家去。吃飽了,晚一點再出來找你的女主人。」
※ ※ ※ ※ ※ ※ ※ ※ ※ ※
電梯門開,他牽著傻蛋,走向自家的門前,掏出鑰匙開門。門一開,卻赫然發現公寓裡的燈火通明。
愣一下,看著躺在米色沙發上沉睡的美人——他找了一整晚的心上人,正在他家裡的客廳裡安詳地睡著。
修長的身軀側臥在長沙發上,兩隻手蜷曲在粉色的腮幫底下,精緻的睫毛隨著悠長的呼吸輕輕起伏,深銅色的豐厚卷髮散落,溫柔地覆蓋住半邊的臉頰。
千樹。他的千樹。
「汪汪!」傻蛋興奮地叫,似乎很高興找到了女主人。
他輕拍一下小狗的頭,示意要它安靜,別吵到正在沉睡中的人兒。
歎口氣,搖頭低笑。所以,他還是被小邵擺了一道。
走到廚房去處理完傻蛋的晚餐,洗完手,安靜地走到沙發旁邊蹲下。他凝視她沉睡的面容,心裡湧起一股平靜的溫柔。
一整個晚上的恐慌和失落,終於慢慢平復,他找回了他的心。
他愛她,全心全意。再也沒有懷疑。
似乎察覺到視線的存在,棲息在眼皮下方的睫毛動了一下,緩緩伸展開來。
他微笑,低聲招呼:「嗨,睡美人。」
「嗨。」
「你等我很久了嗎?」
她淡淡地笑,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頰。「你去了哪裡?看起來好狼狽。」
他覆住她的手。「真的嗎?有多狼狽?」
「好像剛剛跑完三千公尺的樣子,頭髮都亂了,臉色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