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麼能這麼想?其實大哥從來不曾跟我爭過什麼,還處處維護我們,你這麼做良心能安嗎?」
就是無法安心,所以她才會日日誦經祈禱,她願意承受一切的罪過,只求兩個孩子都能平安無事。
「你說大哥喝下了忘恩水?」
「……是。」柳秋娘慚愧地看著他。「我是個平凡又自私的母親,一心只想著要保護自己的兒子別受傷害。可是我好後悔,我的良心好不安,塵兒他是這麼好的孩子,我們卻要和他……從此陌路。」
她是後悔了,如果再有選擇,她絕對不會這麼做的,該喝下忘恩水的是自己的兒子。惟有遠離這座紛擾不休的王府,駱御行才會有安寧的日子過,才不會受到大房的妒恨。
可是這麼一來,她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兒子,不知道兒子是否安好,同樣令她痛苦、不安,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娘——」駱御行知道,娘既善良又怯懦,她會這麼做,全是為了自己。他無法責怪她,畢竟在她心裡,一定更為難受。
現在只有祈求上蒼保佑駱御塵了,他是這麼好的人,相信一定不會有事的。
☆ ☆ ☆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幾日後,駱御行收到了一隻信鴿,正是武逢所寄來的。
「大娘,大哥在蘇州,可是他……他好像失去記憶,也不願回來。」駱御行半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告知焦急的母親。
駱王妃看到那張紙條後,臉上有股說不出的陰沈。「失去記憶?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可能。」柳秋娘脫口而出。知道駱御塵無恙之後,心種的愧疚也減輕不少,忍不住要替他解釋。
「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柳秋娘連忙迴避她過於冷冽的眼神。
「大公子不像那種人,他一向懂事。」
「我兒子的優缺點不需要你來評論。」駱王妃吩咐道。「周護衛,你隨我走一趟江南,我要親自將人給帶回來。」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周護衛連忙退了下去。
臨走前,駱王妃回頭吩咐駱御行道:「你也隨行。」
隔日,他們便立刻南下。
☆ ☆ ☆
另一方面,在心居裡。
「那個叫武逢的還在門外啊?」見離江走進房裡,冰心抬頭問。
「是啊!都跟他說我不是他的什麼大少爺了,他硬是不信。」之後,臉色突然愀變。「心心,你這是在做什麼?」
「畫畫呀!」
冰心像以往一樣在畫畫,不同的是在畫紙前多了面銅鏡,而畫作上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是她自己。
而讓離江的心跳差點停止的,是她蒼白得和紙張有得比的臉色。
「可是你的臉色……」
「臉色?」冰心撫著自己的臉,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嗯!是有點蒼白。」
何只有點?簡直讓人擔心,還有她那氣若游絲的聲音……
「你怎麼不去休息?這圖有空再畫就好了。」離江剛毅的眉宇緊皺,伸手想將她扶起,帶她到床榻上休息。
「哎呀!你弄壞我的畫作了。」她的手不小心畫到了畫紙,剛剛的心血都泡湯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著急。
「算了,反正也畫得不好看。」冰心將畫壞的圖丟棄,重新又拿了另一張新畫紙。「不知道為什麼,我畫自己總是很失敗。」
或許是不擅長人物畫吧!
「你畫自己做什麼?」離江詫異地問。
「送給你做紀念。」冰心對著鏡中的自己,又重新描繪起輪廓。
「紀念?」離江俊朗的臉色也漸漸有些蒼白。「不用了,圖就算再美也比不上你本人,我有你就足夠了。」
「我……」冰心斂下水眸,一會兒後才抬頭看他。「我的時間到了。」
「什麼?」離江的腦袋一片轟然,將她整個人扶起,面對自己。「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冰心迴避他過於熾熱的雙眸。「我沒胡說,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
她將手放到他手中,離江立刻感覺到一股冰徹心扉的寒冷。
「你——」他說不出來,她的手……她的手竟然如此冰涼!?
他的心也跟著冷了。
冰心蒼白的臉上倒是十分鎮定,而且釋然。
她重新落座,拿起畫筆作畫。
「我想將最美的自己留給你作紀念,你說可好?」
「不——」離江丟開了她手上的筆,緊緊抱住她。「不,我不要什麼畫,我不想要!」
畫就算再美,也只是一幅畫,而他要的是她,是活生生的她!
「唉!」她輕輕地歎息。「說得也是,如果我死了,你有權利去追求更美、更好的,我……我留下自己的畫給你作啥?讓你更難過而已。」
「不,心心,別這麼說。」他的身子發顫。「我很怕失去你,我不要失去你。與你相比,世上再沒有更美、更好的人了。」
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尋覓到一紅顏知己,他絕不放手。
「這……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她再也無法武裝下去,眼眶含淚。
每一回昏厥,她都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醒過來,因為她知道自己醒來的第一眼,一定會看見他。
但是蠱胎熱的毒火已經侵入了她的骨血,這種焚身之苦,叫她痛不欲生,叫她無能為力,下一次能否再醒來,她已經沒有把握了。
「心心,別說這種話,你答應過我要堅強的,為了我,你一定要勇敢地堅持下去,千萬別放棄。」離江惶恐地道。
他和花刁一直極力在尋找良方,但是所有的藥都只能治標而無法治本,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他實在很沒用。
「我……」
她也不想放棄,她也想勇敢,但是——真的太苦、太苦了……
忽然,她猛地轉過身去,以巾帕掩住了口,用力地咬了起來,那模樣,幾乎像是要將心肺部給咳出來似的。
「心心——」
冰心迴避著他,不讓他窺視自己的病弱,怕他難過。
「你怎麼了?讓我看看你好嗎?讓我看看。」他繞著她轉圈子,卻不敢強迫她,怕傷到脆弱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