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頓沉默得幾乎要教人窒息的晚餐,除了偶爾不小心發出的碗盤碰撞聲外,兩人始終未發一語。
悅琳再也受不了這樣窒人的死寂,拚命在腦海裹搜尋一個適當的話題,「景韓,你的論文進行得如何?」悅琳戰戰兢兢的說。
景韓迅速的抬頭望她一眼後,又將目光放回他面前的食物,「大致上還算順利。」十分簡潔。
又是一陣死寂。
悅琳頓時毫無食慾,乾脆放下碗筷,「學校的生活還好吧!我已經好久沒聽你提起了。」她刻意提醒他最近的冷落、疏還。
「沒什麼特別的。」他更是簡短的回答她。
對於她關切的詢問,他總是以最簡潔的字句來回答。
「景韓,」悅琳十指交叉,聲調有些緊張,「我是不是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刻意在迴避我,最近你的態度變得讓我好陌生、也很害怕,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事?請你告訴我。」
她咬咬下唇,繼續道:「景韓,記得你曾對我說過,夫妻之間不該有隱瞞的,沒有什麼事是不能明言的?!」
景韓也放下他的筷子,深深的看她一眼。
好半晌才回道:「你太多心了,並沒有什麼事發生,我的態度之所以會如此,只是因為最近趕論文太累的關係,沒有其他的原因,很抱歉忽略了你。只要等論文告一段落後,便不會如此。」
悅琳真希望原因就這麼簡單,簡單得只要幾句話就可以化解。但她也十分清楚這絕不是主要原因,為什麼她總感覺到景韓對她有所隱瞞呢?
可是問題的癥結又在哪?
這窒人的氣氛著實能將人逼瘋,悅琳暗暗起誓,決定找出促使景韓如此沉默寡言的原因。
為何,她又隱隱約約的感受到這一切的變數似乎部是從那天柳皓晨送她回家後開始……不可能,景韓又怎麼會知道柳皓晨的存在呢?
還是這一切真如景韓所言,是她自己多心了?不,絕對不是,她能夠十分的肯定。景韓變了——變得冷漠、嚴厲,變得連她都覺得好陌生。
他已多久未曾用他結實的臂膀緊緊的擁抱她;已多久未曾往她耳畔低訴柔情;夜裡她也無法再依偎在他結實的胸膛入睡。
往昔的種種甜蜜回憶霎時沉沉的籠住她,與現在兩人僵持的冷戰殊有天壤之別。
這樣的哀悵重重嵌入她心胸,激動的痛楚來勢洶洶,令她無法把持,悅琳猛然推開椅子,反身奔上樓。
景韓望著悅琳的背影,一顆心深深的揪痛著……他「砰」地一聲憤然放下碗筷,心中感到一股憤怒,一股對自己感到厭惡的憤怒。
從剛剛悅琳轉身的那一剎那,他能清楚的瞧見在她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他用盡一切克制力才阻止自己那股想追上去安慰她的衝動。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一旦他追上去,他一定會追問悅琳關於那男孩的事。那時,她一定更不會原諒他對她的懷疑。
不,他不是對自己說過了,悅琳絕對不會是那種女人。他應該相信她的,那他為什麼還要這麼不公平的對待她?悅琳沒理由接受這樣莫名的苛責,更何況這一切可能只是他太過澎游的醋意所引來的局面。
蕙姨從廚房裹聽到一陣碰撞聲,慌忙的跑出,瞧見飯桌只剩下滿臉自責之色的景韓。
「少爺,少奶奶呢?我煮的飯菜你們幾乎沒動過,這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嫌我煮的飯菜不合胃口?」蕙姨不滿的責備著。
「蕙姨,沒的事。」景韓反安慰她。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蕙姨追問,「看看你一副失魂落魄、毫無生氣的模樣,好像生命突然沒了樂趣一般?至於悅琳呢,這幾天也是,時常看到她一個人對著電視發呆,不然就是歎息。真搞不懂你們小倆口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呢?夫妻嘛,床頭吵床尾和,多哄哄她幾旬不就得了。」
蕙姨一邊收拾飯桌的碗筷,一邊數落著景韓,「我看你也沒什麼胃口了,還不趕快上去安慰她,別到了老婆跟人家跑了,才來後悔當初沒好好對待人家。」
她的話直怔怔的刺入他的腦海中,與悅琳及那男子擁抱在一起的畫面交疊。
對這個看著他出生長大的老人家,景韓不敢有反駁之詞。他趕緊逃離蕙姨視力所及之範圍。
他在樓梯口猶豫了好一會兒,竟有股怯情蕩漾在其間,他懊惱的咕噥一聲,疾步跨上樓。
景韓打開房門後發現,悅琳不在他們的臥室,那只有一個地方可去了,她必定又躲回自己的書房。而那也只代表一件事,悅琳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擾她,包括他!
悅琳只要在書房的時候,那便表示誰也不能侵入,這是他們當初結婚時,悅琳堅決聲明的,她認為她需要個獨立的隱私地方。景韓尊重她的意見,一直未曾打破這項承諾。
景韓一愁莫展的長吁口氣。或許晚點吧,等悅琳的情緒稍復平靜後。
他隨手脫掉身上的襯衫,換上一囊輕便的休閒服,隨意將換下的衣物置於牆上的掛鉤後便離開,因此未曾注意到西裝口袋所滑出的那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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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景韓的冷言相向,悅琳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傷與悲慟。
他們之間真的存在一道無形的緊張、一道敏感的問題!
會真的有如蕙姨所言,景韓有了外遇?!
不,她光想像別的女人躺在他丈夫懷裡的畫面,就足夠將她的一切摧毀殆盡!
那間領會是出在她身上嗎?是景韓對她有誤解,才導致他對她如此冷漠?
在一番放肆自己的淚水後,悅琳回到了房間。
她瞥視腕上的手錶,才九點鐘。她打算泡個長長的熱水澡來鬆弛疲憊的身軀。
她走至衣櫃取出渙洗衣物,掉落在地毯的那封信截住了她的目光,她俯身抬起它。